一个面包很快被他狼吞虎咽地吃完,程重安看看墙上挂的小表,已经一点多了。
他走到床边掀起床垫,从唯一带的大背包里翻了好久,掏出好多东西,才把从妈妈桑手里拿回来的合同找了出来。
那一百万,加上这些年他自己攒的六十多万,依然远够不上合同要的这个数额。
程重安还记得自己看着满脸惊怒的妈妈桑笑了笑,说:“你不是替我申报了最大额的死亡保险金吗?”
“超出来的部分,就送给你买墓地好了。”
咔哒一声,程重安摁亮一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面无表情地将合同点燃。
“青龙哥。”他看着翻腾的火焰喃喃,“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烧纸了。”
今天过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程重安这个人。
他背着包走出旅馆时天上已经开始飘雪,巨大而密集的雪花,分明惊心动魄,有一夜间将这个城市淹没的架势,却下得无声无息。
有几个人和他一起往港口行进,海边风大雪急,大家都戴着帽子,低头快步往前走。
经过那座明亮的公共电话亭时,程重安忽然有些走不动了。
后颈处有一种灼烧般的剧烈疼痛,程重安用力咬了咬嘴唇,摇摇头,依然往前走去,可还没出十步远,他像一只扑火的飞蛾般狂奔回来,一把拉开了那座公共电话亭的玻璃门。
程重安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发疯似的敲打胸膛,必须要一鼓作气才能拿起话筒,把那串刻在脑海里的数字一溜按出来。
太晚了,他一定睡了。
漫长的电话等待音反复在他耳膜上敲打着,像一把钻孔的小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