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页

宋平却有不同意见,他反驳道:“农兄别忘了,如今礼部尚书是范相公,礼部掌开科取仕事宜,按以往惯例,多由礼部尚书任主考,各位请想,若是范相公任今科主考,那考题未必就会侧重时事策论啊!”

有人立即接口道:“朝廷迟迟未公布主考名单,恐怕正是为此僵持难下,看来今科变数难测啊!”

农实秋想了想说道:“各位请听我一言,在下这两年四处游学,从自己的所见所闻来看,如今的新法还是不错的,至少利大于弊。

杨学士与章相公等人,以王荆公前车为鉴,对新法作了很大改良,放弃了青苗、保马、均输、手实等害民较烈之法。

如今的统一赋税,官绅一体纳粮,虽然伤及了官绅阶层的部分利益,但却确确实实让民生富足了不少,国库也丰盈了许多,据说光是去年,岁入就比以往整整增加了一千四百多万贯呢。”

旁边一个姓杜的士子插话道:“朝廷岁入增加了一千多万贯倒是不假,但这增加的部分,并不是来自普通百姓,不能说明百姓因新法而富足了。这部分收入不过是抢掠官绅之家得来的暴利而已,自古以来,未见官绅也要交粮纳税,朝廷这般施为,有倒行逆施之嫌,未必能够长久。”

农实秋不服,立即驳道:“杜兄此言差矣!如今的新法损害到官绅的利益是不错,但却并未伤及其根本。然则若不实行新法,土地就会越来越集中,朝廷入不敷出,将无以为继,失地流民会蜂拥而起,到时官绅们除非跟着流民一起造反,否则伤害的恐怕就不止官绅的部分利益了。”

农实秋说的是实情,其实自古以来,既得利益集团通常不会管你更朝换代、血流飘撸,不会管你谁来当皇帝,他们只会跟着“利益”走,只会忠于“利益”。

但这种情形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来,否则你就是赤裸裸的造反,因此那姓杜的士子一时也不好反驳农实秋。

秋实秋接着说道:“别的且不说,从环州一地施行新政的情况来看,效果极为显著,在杨学士和苏学士的治理下,环州各项新法循序渐进,有条不紊,百姓丰足,而官绅的利益也没有太大的损害,反而比以前更加安乐……”

“农兄此言大谬!环州地处边荒,即便在苏、杨二位学士手中得以大治,也不能说明新法就适合整个大宋,各地实情不同,岂能一概而论。农兄岂不闻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呼?”

“各地实情或许有所不同,但万变不离其中,土地过于集中造成的问题是不会差别太大的。况且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法,无论何种政策的实施,总会伤及一些人的利益。

作为朝廷的施政者,他们考虑不是让每个百姓受益,只能考虑让尽可能多的百姓受益,这对少部分人来说很残酷,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如今的新法伤害了少部分人的利益,却保住了大宋,保住了大多数人的利害,达到了这种效果,那它就是好法。”

状元楼里的争论越来越激烈,其实这样的争论在京城各处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如今大宋的政策还处于新旧交替的阶段,两者之间难免会产生激烈的碰撞,特别是在读书人之中,这种碰撞就尤为强烈了。

韩维坐在角落了听了许久,心里暗暗感叹,看来今科的主考是重中之重啊!他叫来小二付过酒资,便悄然出了状元楼,上车往范纯仁府上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