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四十多岁,戴着尖尖的皮裘帽,帽檐上镶嵌着一块硕大的美玉,他的脸色带着些不健康的青红,完全不像是个威武的大将军,反而像个病秧子。他身上穿着左衽的棉袄,外面套着一件披风,最引人注目的是唇上的两撇弯须,几乎要翘上天去,让人看得很是滑稽。
这是一个相貌丑陋的人,唯有那一双眼睛,有一种咄咄逼人,如锥入囊的锐利。
耶律大石踩着鹿皮靴进来,扑掉身上的积雪,见了沈傲,倒是并不急于寒暄,一双眼眸上下打量沈傲一眼,才微微笑道:“这位可是名动天下的沈傲沈学士?”他故意不提及沈傲钦差的身份,显得气定神闲的模样,便是希望作出一个姿态:你不急着谈,我们契丹人也不急于议和,看你能玩弄出什么花招。
沈傲与他寒暄几句,这才发现耶律大石和他想象中的并不相同,此人能说会道,不像是个将军,反而更像是个雅士,二人故意不去接触议和之事,反倒不约而同地谈起天气,说起南京的名声古迹,耶律大石滔滔不绝地为沈傲介绍了一些胜景,才道:“沈学士若有闲,老夫倒是很有兴致随沈学士一起去光赏千柳湖的雪景。南人的名胜固然不少,可是那冬日的千柳湖,其风味估计会很合沈学士这般才子的心意。”
沈傲道:“到时就劳烦耶律将军了,不过嘛,这南京我是不敢再逛了。”
耶律大石眼眸微微一闪,知道沈傲要进入正题,饶有兴趣地道:“噢?这是什么缘故?”
第三百二十五章 谁怕谁
沈傲道:“昨夜清乐坊的事,莫非耶律将军不知道?”
这一句反诘,将耶律大石逼到了墙角,不知道是骗人的,以他的身份,沈傲在汴京的风吹草动,又岂能不知。耶律大石道:“不过是一场小误会而已,沈学士不必记挂在心上。”
方才还是温润如玉的沈傲突然霍然而起,脸色大变道:“小误会?沈某人钦命议和,代表的是我大宋朝廷,更是大宋的官家,一个小小的契丹贵族就敢在我面前放肆,将军认为这是小事?”
他咄咄逼人地直视耶律大石,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样子。
耶律大石的脸上古井无波地道:“那么沈学士要如何?是不是要那耶律珩来向沈学士赔罪?”
沈傲重新坐下,翘着二郎腿,慢慢地端起桌上的茶盏捂在手上,慢悠悠地道:“赔罪就不必了,鄙人身为国际友人,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岂是一个赔罪就能解决的。我的要求很简单,立即交出耶律珩,让我带回大宋去发落。”
“不可!”耶律大石毫不犹豫,断然拒绝,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冷哼道:“沈学士,你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从握手言欢到争锋相对,两个老狐狸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嘘寒问暖时恨不得立即烧黄纸做兄弟,可是一旦翻了脸,却都作出了一副寸步不让的架势。
谈判!讲的就是谁绷得住,谁的演技更好,相互问候时,要如春风拂面一样温暖,可是一旦意见不统一,就要作出一副绝不肯退后一步的姿态,谁绷不住了,那么这场游戏的胜利者便闪亮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