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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十月二十,天气更加冷了,汴京的冬天来得早,沈傲清早推开窗,一夜之间,树木、房屋悄然的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这座古老都城瞬时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

落光了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后园里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晃,银条儿和雪球儿簌簌地落下来,玉屑似的雪末儿随风飘扬,映着清晨的阳光,显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沈傲皱了皱眉,今日就是出行的日子,这个时候雪花飞扬,道路只怕不好走。

不忍吵醒房中的周若,沈傲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到了前院,刘胜已经将一应的东西都准备妥帖了,周恒、邓龙带着禁军也在门房外等候,耶律定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在汴京东城集合。

沈傲叹了口气,不舍地看了后园的方向一眼,不知夫人们醒来了没有,沈傲知道,她们就算醒来,也不会来相送的,连沈傲都受不得离别之苦,更何况是她们。

钻入马车,车厢里倒是暖和极了,这是礼宾院送来的,里头铺了狐裘,还有一只精致小巧的护手炉热腾腾的冒着热气,沈傲仰躺在车厢里,对车夫和外头纷纷上马的禁军道:“出发!”

马车滚动,不久就到了东城,耶律定带着数十个辽人等候多时,这些辽人平时都穿着汉人的装束,可是一到了雪天,立即恢复了契丹人民族特色,戴着尖尖的皮裘帽子,披着厚重的裘衣,踩着加了双层皮底的棉鞋,腰间挎着弯刀,全身密不透风,只有一双黯然的眼神闪露出来。

耶律定说有事要和沈傲说,因此坐上了沈傲的马车,很是沮丧地道:“昨夜传来的战报,金军攻打锦州、宜州,我军大败,已退入关中。”

锦州、宜州乃是长城外辽军抵御金人最重要的据点,如今失守,那么辽人只能依凭长城各关隘进行抵御,也即是说,辽人已经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一旦长城某个关隘被金军突破,长驱直入的金军没有谁可以抵挡。这份战报,不啻于让北方的战事更加雪上加霜。

沈傲笑了笑,抱着暖手炉道:“耶律兄怎么看?”

耶律定叹了口气,看着车窗外的雪景,黯然道:“国破家亡,契丹人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回眸看了沈傲一眼,眼眸如刀,道:“大宋现在也没有退路了,唇寒齿亡,大辽与大宋只能休戚与共。”

沈傲打了个哈哈,笑道:“耶律兄言重了。”说罢,遂不再去理他,唇寒齿亡是一回事,想叫大宋在谈判中作出退步又是另外一回事,这耶律定倒是很懂得临场发挥,他们丢了锦州、宜州这两个重要城塞,难道还想大宋出兵相助?

耶律定见沈傲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失望,试探地问:“不知贵国国书都写了什么,沈学生能否告知,好让我们有所准备。”

这个耶律定,还真当沈傲是雏儿,不到最后时刻,沈傲当然不会亮出自己的底牌,真以为给自己折现了就能从沈傲口中套出话来,谁知沈傲一向是个收钱不办事的家伙,沈傲面色一紧,正色道:“耶律兄,这国书嘛,其实我也没看,你是知道的,这些繁文缛节,我是绝不过问,国书都在吴文彩吴主事那儿收藏着,耶律兄要问,但可问他去。”

耶律定见这家伙油盐不进,很是失望地点点头,勉强笑道:“那就不为难沈学士了。”

使队穿过河北西路,经保州、安肃军过境,前方便是涞水关,这里已到了辽国的国境,辽人在这里设立关卡,与接壤的安肃军对峙,就在十几年前,这里还是摩擦不断的地方,可是如今,那雪原上大雪纷纷扬扬,两国就此罢兵,再没有丝毫冲突,关隘上的辽将将人迎入关中,设宴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