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暖阁时,纪明彻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本书出神。见辛虞行礼,他随意摆摆手叫了起,“过来坐。”
“是。”辛虞从善如流,由宫女解了斗篷缓步上前,把怀里抱着的东西轻轻搁在桌上。
纪明彻瞟了一眼,问:“带的什么?”
“是核桃酪。”辛虞撤了上面包着的棉搭子,露出个不足半尺高的圆肚窄口瓷罐,“出门前小厨房做好了送到嫔妾那儿的,嫔妾来不及喝,又舍不得浪费,一并带了来。陛下要不要也用一些?记得上次您还说味道不错来着。”
那是去年冬的事了吧,当时二皇子正生着病,而容淑仪那里却出了个不安分的宫女,他这才先去了她那里,留时间给容淑仪处理宫人。
刚思即此,对方清清淡淡的声音又传入耳中,“说来还是陛下洪福齐天,二皇子那样凶险,您一去,这病就好了。”
一样诚意不够足的马屁,如今听来,却有了些别的味道。纪明彻心里一动,“那就给朕也来一杯。”
看来情绪没想象的那般糟糕,辛虞小松一口气,忙叫人洗杯,先倒了给对方,然后才是自己的。刚进来那会儿他浑身透出的气息很不对劲儿,她真怕会像去行宫前那样被往死里折腾。
有了后来做对比,她才发觉这货也有体贴人的时候,并非一上床就化身凶猛野兽,那阵子也不知是在哪里受了鸟气,跑她这里发泄来了,变态的渣渣!
许是包得严,一路过来,香甜的核桃酪还热烫着,温度透过杯壁直侵入皮肤。纪明彻端在手中却没有喝。定定看了有一会儿,他突然说:“昭容华,朕又没了一个孩子。今年还没过去,朕已经失去三个孩子了。”
三个,其中也包括她还未得知存在便已不在的那个。辛虞也沉默,半晌,才嗓音略干涩地问:“陛下,当初得知嫔妾小产时,您也这般难过吗?”
嘴上这么问,她心底却先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论汪才人还是严婕妤,肚子里都是他期待已久的,她算什么?一个之前还被他怀疑被他看管的犯人。
本来就没有期待过,失去了,又能有多伤心?
她眼中不自觉泄出少许嘲讽,纪明彻却没有看到。他眼帘微垂,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当时的感受,缓缓道了句: “那毕竟也是朕的孩子。”
其实人是种非常主观的动物,很难做到完全的客观公正,连一国之君,也不例外。偏见和偏爱,都会让人带上滤镜,将一切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解读。
从前纪明彻觉得辛虞别有所图,看哪里哪里是疑点。可后来发现是自己误会了,不管是毫不伪装的直接、与世无争的淡漠还是随遇而安的洒然,都成了她的闪光点,和这宫里每一个女人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