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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交日久,柳湘莲当然知道这是冯紫英在生气,不由有墟怪,“怎么了冯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冯紫英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道,“你今天这事可做的有些不地道呀!”

柳湘莲一听就明白了,顿时就有些生气,“怎么着?帮人还帮出麻烦来了?要不是咱俩在,这一船人都得被那水贼糟害了!怎么,就这,她们还有说嘴?是不是那丫头说什么了?”

冯紫英叹一口气,“她倒没说什么,倒是那郑家姑奶奶,看上去气坏了。”

柳湘莲高兴得哈哈大笑,“这样不是正好?这包东西可是那丫头给我的,我给她散了,她老娘还不好生骂她一顿解气?我说骂得很好,那丫头,牙尖嘴利的,我看她还敢不敢神气!”

冯紫英皱眉,“柳兄弟,男子汉大丈夫,切忌气量狭窄,睚眦必报。咱们行船走马,能过去时且过去,能少许多祸事。说来说去,那表二小姐也只一时口舌之快,并没有伤害你什么。你何必如此!”一面又道,“那郑家姑奶奶果然是商家出身,爱财如命,听得银子就这样没了,把那表二小姐一顿好打,若不是我劝着,差点把她拖到江里喂鱼呢!”

柳湘莲吃了一惊,“竟有这样的事?虎毒还不食子呢,这郑氏一个妇道人家,怎能这般狠心?”

冯紫英没有说话,半晌才道,“这世道,女子本就生活艰难;那位表二小姐,父亲不在了,母亲又这般昏聩狠毒,她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呀!”

一时两人面色都很沉重,片刻后冯紫英摇摇着,“说到底,这事也与我们不相关,咱们不提也罢。”于是又说起别的事,“方才我去守备船上,看见带船的是忠顺王府总管事的那个远亲,叫陈什么来着?哦对了,叫陈经,托他的面子,守备营只要了我百十两银子,这钱,郑家必然是要给我的,若不然,他们的船以后在这片江上不好行走。我到时把数目说得大一些,等郑家的钱到手,就给了她们母女,省得那位表二小姐再受苛责。”

柳湘莲心里这才略微松快了些,轻轻吐出一口气。

等郑氏睡下了,姐姐才回到舱内,一进门就看见禇英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头发已经梳得整整齐齐,却只穿着肚兜,两条纤细雪白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分外醒目。

禇英正在给自己涂着药油,抬头见到禇秀时来,还笑了一笑,叫了一声:“姐姐”。

禇秀看了心疼不己,连忙上前,“我到甲板上找了好一会,不见你,原来你自己回来了。我来帮你吧。”又问,“哪里来的药油?”

禇英就将手里的药油递给了她,“是冯公子他们让人送过来的”。

禇秀动作十分轻柔,每搽一处便问,“疼不疼?”禇秀一开始还回答,后来就懒待说话了,干脆不做声。

禇秀就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母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爱财如命之人,你又何苦拿了她的钱去散?那些人都是舅舅家里,签过生死契的,他们的命值什么钱?咱们一个子儿不给,他们也是要送我们回去的,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