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先前还有侥幸,如今这小厮心头已经有数,他做的那些事情,沈北一定是全知道了,想脱罪是不可能了,硬咬着不顺王君的意给大郎君洗白,显然也是不能了,既然脱罪不可能,至少,也要保住他……
这么想着,那小厮突然道:“是!是又怎么样?我便是……我便是心中爱慕公子,先前大郎君还在将军府的时候,对公子多有刁难,我看不过去,这才私下找了人去污大郎君的名声,这次也是我,是我冒充大少爷的名讳,让那刘啸去污大郎君!”
这话的意思就是所有的一切跟沈敏没有关系,这一切他也认了,就是他自己做的。
沈敏蓦地一惊,而后反应过来,这奴才竟然是要护他,他心头冒出一丝侥幸,方才吓得不轻,听到这里,倒是一下子心情好了,他道:“大人,此事真的与我无关,我方才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不认识他。”
“……”这话说的简直薄情,就算此事真是这小厮一个人自作主张,人家都说了是因为他被大郎君刁难,才想着去害人的,即便是真没有关系,这话在这种时候说,总归,沈敏这人,突然就让人看不起了。
京兆尹都默默了,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特将军府感到悲哀起来,这都怎么教的公子?一点儿气节都没有!
沈北这时候却看了一眼那小厮:“你确定?”
他不看沈敏。
那小厮听着沈敏这一句诋毁的话,在听沈北的话,显然想到沈北先前所说,他咬着牙:“你还要如何,我都认了!”
沈北挑眉,不说话了。
京兆尹却是看出来了,他看看那沈敏,一开始沈北给的状纸要告的可是沈敏,如今看来,他显然是背地里功夫都做足了才有了今日堂上这一出,无缘无故,只怕他也不会故意攀扯,所以,这小厮不是自己做的,而是听着沈敏的意思做的。
可他护这沈敏,就要一心要将这罪自己扛了。
京兆尹道:“你可知,你身为一个低等奴才,做出这等谋害将军府大郎君的行为,需要判什么罪?”
那奴才抿着嘴,可他怎么不知道?
犯上祸主,是杀头的罪啊!
但是他愣是摇摇头,认了罪了,他竟是口都不想开了。
京兆尹便道:“那是杀头的罪。”
沈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竟然是杀头的罪!他之前不知道这么严重,这会儿一听,真是劫后余生,整个人松了口气,而后对着京兆尹道:“大人,这恶奴害主,与我无关,判刑之后,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呆了。
沈敏这话说着,别说是那刚刚替他顶罪的小厮了,就连京兆尹这个要判刑的都觉得这小厮实在是可怜,给这么个人顶罪?不会觉得太不值得吗?
沈北低垂了眼眸,他看到那小厮面上一抹掩盖不住的惊痛。
他怎么能不痛?
他真的不怪他先前上堂的时候说与他不认识,他心里也早有准备,若能脱罪,自然是极力脱罪,但是后来他发现沈北铁定已经查的透彻之后,就没打算脱罪了,他都替他顶罪了啊,所有的罪责,他都扛下来了,为什么他还要说这么绝情的话,竟然连一点儿幻想都不让他有吗?
小厮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着沈敏。
他犹记得这些年,他只在暗处偷偷看他,沈敏长得是真的很好,就算刁蛮任性了些又如何?
当年他在将军府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他开的口,帮了他,从那时候,他心里就觉得他好,即便他性子任性,那也没什么,后来他议亲,他心里难受,知道他看上了萧长平,他心里也难受,再后来,他知道他要害沈郎君,他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他觉得自己总能在这种事情上帮上他。
果然,他帮上忙了,沈敏很开心,对他夸奖也毫不吝啬,他依然只能暗中看着他,但是有共同秘密的感觉,十分好。
小厮心里只要暗自欢喜,就觉得自己很开心了,可方才沈敏一句话,他仿佛如遭雷噼。
一瞬间,现实将从前的幻想打破。
什么是现实?
现实就是他喜欢的人是个自私自利没心没肺的人,即便是他帮他顶罪了,也换不来他心头一丝怜悯,所以他为他做的那些,到底算什么?
“哈。”那小厮突然笑了一声,很轻,很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