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堂洛斯的领域空空荡荡,倒是宽广得很,地面是不见边际的黄沙,风的声音格外萧索,放眼过去天地一色,都是莽莽的土黄。
他必须快速在这片无垠的黄沙里找到堂洛斯的精神本体。
他循着雌虫微弱的精神波动在黄沙中跋涉,不知走了多远,身上来自王虫的压力越来越重,堂洛斯的波动却宛如海市蜃楼总无法抓牢,他心里焦急,脚步越发迟缓,终于摔在地上,外面的躯体也吐出一口血,一张脸暴汗淋漓。
他喘着粗气稳住心神,试图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被肩背巨大的压力压回来,突然,面前出现一只枯槁的手,他慌忙握住,抬起头,就看见了他的雌虫。
他穿着他们初见时的兜帽斗篷,大半张脸拢在阴影里,那只手却不复当初,显得干瘪而苍老,细小的裂纹布满甲面和指节,他把木凌拉起来,就想抽回手,木凌拽着他,直接把他拽到自己怀里,堂洛斯低着头,轻声道:“你可以开始了。”
木凌伸手要揭他的兜帽,堂洛斯按住他的手:“不要…没必要…”
“我想看看你。”木凌低声道。
“…我…不好看。”
木凌把他的手按在颊边,一滴泪从眼眶里滚出,他吻着他衰朽的手,轻声道:“你在我眼里永远都很好看。”
堂洛斯勉强笑了下,不再坚持,让木凌脱下自己的斗篷。
他仍下意识想低头,他的精神体不比肉/体,从脸到脖子再到身上都爬满可怖的伤痕,眼尾嘴角皱纹堆叠,看上去比真实样貌苍老几十倍,他直戳戳地立在这,可能会被认为是一截枯枝朽木,能动能笑已是莫大的奇迹。
木凌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无知无觉爬满脸庞,他的雌虫肚子上有个巨大的空洞,他一直试图用手遮掩,但只是徒劳。
那是曾经留下的伤,愈合的与没有愈合的互相交错,每一道都带着鲜血淋漓的剧痛。堂洛斯见他哭反而慌了,抬起捂着空洞的手给他擦泪:“我知道我不太好看…你怎么哭了…”
木凌缓缓蹲下来,看着他腹部的伤口,堂洛斯又连忙去捂,小声说:“不要看…”
木凌闭上眼,用颤抖的唇去亲他的手和腹部,这是雄虫精神标记的痕迹,堂洛斯若不够强悍,这种粗暴的标记会瞬间撕裂他,但纵使保持了精神体的完整,巨大的贯穿伤也将一直伴随他。
他之所以不愿意标记就是因为这个。哪怕只是想象自己会在他身上留下口子都能令他心疼不已,何况是蛮横地把他击穿。
堂洛斯也蹲下来,他想给木凌擦泪,想笑他怎么突然爱哭鼻子了,可一眼瞥见自己枯树皮一样的手背,眼神顿时黯然:“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伤…”
却仍时不时诱发你的精神剧痛,木凌狠狠抱住他,声音哽咽:“待会儿会很疼…”
“我知道,没关系。”
“我们扛过去,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疼了。”
堂洛斯吃吃笑起来,脸埋进他的肩膀:“好啊。”
木凌将他枯瘦的身体整个罩在怀里,被烟沙遮挡的天突然昏黑,寒气下沉,一道霹雳生生凿开整片天地,风止沙静,外来的力量强横闯入这个世界。
精神本体和精神领域共为一体,一损俱损,暴烈的寒气让堂洛斯在木凌怀里抖得像秋天枝头最后一枚树叶。突然,大地开始震动,他们不远处的地面裂开,整片土地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开始翻腾,板块迁移,他们立足的地方快速攀升,一尺远的地面迅速下沉,堂洛斯觉得身体好像被一股巨大的蛮荒力量撕裂,剧烈的痛楚攥住他,让他忍不住哀嚎:“啊啊……不…停下…停…”
停就是死,不能停,这股暴力必须有口宣导。
木凌将他死死固定在自己怀里,吻他布满细纹的眼角,声音也在发疼:“忍一忍,忍一忍很快就好…”
堂洛斯哽咽一声,他的内核像被撕裂,岩浆倒涌熔毁所过的一切,它们迅速冷却,凝固成峡谷和山峰,又快速被下一波热量冲毁。
他几乎变成了高压炉里被蒸煮的鱼,恐怖的热量和压力正在碾碎全身上下所有细胞,外面的躯体亦在这股压力中颤抖,汗水和血水泡透了衣物让他几乎从木凌怀里滑出去。
他压抑着哭嚎和哀求,仅存的一丝理智死死记得他现在和木凌命运捆在一起,自己挨不过去他也会死,所以必须扛过这一切。
木凌用精神本体的能量把他罩得严严实实,确保他不会在王虫肆虐的精神力中支离破碎,可他无力阻止他的痛苦,只能看着他在自己怀里痉挛发抖。
而随着时间流逝,他两眼渐渐翻白,精神体上甚至浮出裂纹,木凌心脏一紧,知道现在生死一线,外面的躯体猛然睁眼
没有丝毫停顿,他将自己的王核碎成两半,把其中一半喂给他,然后迅速回到他的精神领域,发现他已在惨烈的剧痛中半昏迷。
木凌心疼的泪眼连连,用细密的精神丝线织成茧将他裹起,不停在他耳边唤他:“堂洛斯,堂洛斯醒醒…很快就结束了,醒醒…”
他催动自己的王核和他融合,天地间的力量和顺些许,他舒了口气,心道有用,但虫核受损的剧痛紧接着袭来,他两眼一黑浑身一颤,差点栽倒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