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了。
再不能一腔孤勇,一条道走到黑了。
正思忖间,门外廊道有脚步声步步靠近,接着刻板的敲门声响起,笃笃笃,三下。
与之前在临雨镇的如出一辙。
童殊冷笑应道:“进。”
门外,去而复返的小二已换了一副神态,双眼木然,肢体僵硬,语气很不客气:“客官,借一步说话。”
童殊冷然道:“我朋友在此,不能离开。”
小二阴笑一声:“我接下来说的话,若让你朋友听到,你可不要后悔。”
童殊扬手拉出一个隔音咒,道:“无妨,你现在可以说了。”
小二看他出手随意便布好了阵,僵硬的脸上现出些微讶异之色,道:“陆鬼门果然青山不老啊。”
这人说话,与之前在天蝠洞中借红琴说话之人的口吻一致,喜欢用讥讽的语气说些让人并不舒服的场面话,与童殊所料来人是同一人。
他听小二说话厌得很,懒得理那背后之人,抬步回到桌边。
然后便听到对方不请自入,跟着坐到桌边。
童殊捏着杯子,也不看对方,只浅浅啜着茶水。
他这人一向不是什么好脾气、好相与的,除了对景决又是哄又是赖,对旁人可没这份耐心。
那小二盯着看他喝完了一杯水了还当自己如空气,忍不住开口道:“陆鬼门好耐心,都到这份上了,还有闲心喝茶。”
童殊闻言冷哼了声,手指松开,水杯坠落,刚满上的水漫开一桌,水杯咣铛一声碎在小二手边。
他漫不经心捏起一片碎片,一眼也懒得看小二,也不回小二的话,只懒懒道:“你挺了解我?”
小二阴笑一声:“是又怎样?”
童殊淡淡道:“哦,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小二被他问得生起疑云:“什么?”
童殊肯光霍地一跳:“我脾气可不太好,这你怎么忘了?”
小二升起警惕的光,咬着唇不说话。
童殊拿那瓷片在小二眼前一晃,信手一丢,瓷片灌了力急刺而去。
操控小二的人万万没想到童殊会对小二动手,只瞪大眼见那瓷片直冲小二之口而来。
那背后之人为了留下这张嘴,也不得不出手扭着小二的身体躲开。角度太过刁钻,不可避免摔倒于地,落了个四仰八叉,他恼羞成怒,尖利地道:“陆殊!你居然敢杀凡人?”
童殊目光虚虚晃过他,看尽他的窘态,冷笑了声,漫声道:“所以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杀人如麻,谁人不敢杀?而且,我的耐心不好,我现在听你每说一个字,就减一分耐心,你叫我烦得很,若还想把话说完,便识相点快说。否则——”
否则什么?他停在这里,好似多说一句都厌烦,懒洋洋提了茶壶,取了新杯,徐徐替自己又斟了一杯茶。
大有,我这杯喝完,你不完说,便叫你滚蛋的意思。
对方大概从未被人如此奚落,一时脸色涨得通红,气急败坏道:“你行!五十年戒妄山也戒不掉你这身讨厌的自负自满!可也正是在你自负自满以为胜券在握敢进戒妄山时,一嗔大师替你去景行宗求情,这你不知道罢!还有,你在做着鬼王大梦时,你知道一嗔大师如何含恨而终的吗?”
小二眼神怨毒,越说越急,露出狞笑,只待看童殊痛不欲生,愧不当初的样子。
然而,回应小二话音的,却是一声瓷碎爆响。
震耳刺痛,惊得小二一时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