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决放心了。
手上那几根冰凉的指头已经滑走,在景决掌上留下的都是热度,他想:手太凉了,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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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再往前走几步,蓦地凝住步子,定在了原地。
“师兄”两个字卡在喉间,鼻间尽是酸楚,他定定看着柳棠自院门中,缓步行来。
柳棠满头白发整齐的束起,面容间隐有病色,已经无法恢复到当年青春正盛名动天下的“解语君”。
不同于之前的是,此时柳棠款款行来,他速度不见快,脚下却自生风。
他没了黑发,仪容却添了从容;他没了健康体魄,气度却增了沉稳。
一场回溯褪尽了他几十年的浑浑噩噩,被咒骂多年“不人不鬼”的柳狗洗尽污晦,脱胎换骨,变成了比解语君更有气度的“解语真人”。
不必再诊再问,童殊看到这样的柳棠就知道对方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他瞧着柳棠走到他跟前,终于见着了柳棠熟悉的和煦笑容,听见了柳棠温和的唤他:“小殊”。
“师兄。”童殊应了一声,声音不争气地带上哽咽。
童殊在这样的柳棠面前,自然而然变回了小殊。说来也奇怪,柳棠疯着时,他可以轻松地控制柳棠;待柳棠清醒了,反是他本能地变得听话和依赖。
柳棠含笑地瞧着童殊,然后像从前那样,轻轻地揉了揉童殊的发顶。
经过一场大梦,柳棠清醒过来,憬然而悟到该与心中压抑到几近成魇的情愫和解。
柳棠回溯醒过来,想起的第一句话便是童殊在城楼中对他喊的那句“兄长,我爱他,你不要打他”。
童殊的一声兄长,他曾经渴望到发狂,他困在兄长的位置上许久,想要改变兄长的身份,又贪恋兄长的亲密。
人不能太贪心,不能既想当兄长,又想更进一步。
他一直的痛苦,就是左右摇摆,以至于左支右拙,一团乱麻。
劫后余生,他已经一无所有,所幸还有前尘往事,他从前选错许多次,但在最后的日子,他要做一个好兄长。
柳棠止了思绪,瞧向童殊的目光里收住了不该有的情绪,童殊身上慵懒餍足之意掩藏不了,眼角有不寻常的艳色,柳棠强迫自己忽视这些细节,他对童殊道:“雪大,我来接小殊。”
童殊见柳棠比从前从容,暗自心惊。柳棠金丹生煞、经脉逆转的问题太久,沉疴难治,不是一个回溯就能解决的。柳棠状态恢复得太好,比之正常的真人回溯超出许多。而以柳棠的身体和金丹,是经不住这种反常的神智和体力消耗的。
过度的消耗便是过早的枯竭。
童殊不喜反忧,面上添了些许忧色。
若在童殊少年时,柳棠见到童殊不高兴,有时会轻拍童殊的肩哄人高兴的,此时他只能忍住那样的冲动,他看了一眼景决,对方也正在看他,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片刻,柳棠收回视线,转向童殊道:“外面冷,快些回院罢。”
童殊听话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