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童殊等了许久,才见柳棠渐渐平息。

柳棠在回溯间的清醒,好似在方才那一刻全用尽了似的,他这一次进入迷茫,不同于从前的麻木不仁,更像是自我催眠一般,浑浑噩噩、失魂落魄。

好在童殊控魂柳棠并不难,童殊让柳棠安静下来,他替柳棠检查了身上的几处抓伤,所增有人拦着,入肉不深,肚子上有利器划痕,也被及时救下了,否则便是一场开膛破肚取金丹的惨状。

由此可见金丹生煞、经脉逆转是何等痛苦,童殊想,难怪柳棠知道他在魇门阙,却很少去看他。

因为那时的柳棠自顾不暇,再不像从前那般从容自在,做不到只要小殊出门,便都去寻。

此时细想起来,不难发现从前柳棠的反常。

只是他从前不曾期待,理所当然认为,他成为丧家犬之后,没有人应该待他如初,不避他如瘟疫已是仁至义尽。

待终于安抚着柳棠沉沉睡去,童殊才答出了柳棠的那一问。

他确实没有期待过柳棠。

这世道艰难,谁也不值得去期待。

当初他期待过那个少年吗?或许当真有过,毕竟在十六岁那样爱做梦的年纪,喜爱这世上所有美丽的人事物。那少年有着绝世的美丽,从天而降纡尊降贵看他一眼,他明知那眉目疏远,可那眉目皆是他喜欢的样子,怎能不惦记?

只是那从天而降的美丽太过失真,高高在上的看不真切,叫人不敢当真。

像镜花水月中的梦一般,一点波纹就碎,叫人不敢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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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沉下心来,继续默写《魇门集注》。

今日他从与柳棠的对话中,经历了一次升天与坠地,人啊,最大的恐怕源于未知的事物,待经历过一次,摸到了那未知事物的面目,便知路在哪里,也知最坏的结局如何。

于是不再坐立难安,像是从热油锅边上着了地,心中知道,大不了便是滚下油锅,炸个外焦里脆,最坏不过如此。

一干二净,一了百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童殊想,事到如今,芙蓉山是网,修真界是网,甚至景行宗也是网,他是鱼,鱼就该有鱼的样子。

最坏不过鱼死网破。

这日头从东到中,再到西。

《魇门集注》的最后一个字落笔,童殊捏纸往烛上燃了,待纸烧到临指尖时,他不顾烫地瞧了一会那火苗,才松了指。

火与灰烬一同往地上落去。

他闭上眼,端坐矮榻上,进了一趟上邪经集阁。

第九层的门,果然应时而开,不必他多做什么,那门张开古旧神秘的大口,等他进去。

童殊脚尖压到门槛下时,想起了自己上午说“晚上,我来陪你”时景决眼底浸上的柔情和隐而不发的欲望。

坐拥仙道的臬司大人,明明“我要你”已咬在舌尖,还生生吞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