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一切安好,谢皇上挂怀。”
萧方一摆手:“咱们邻里之间,就不用这么多客套了。先生要这么多应急之物,想必也是贵国宫里揭不开锅了。虽说我大檀地大物博,但毕竟距离王都路远,云祺,你怎么看。”
季云祺流场地接话:“臣认为,不如请西戎王来大檀京中小住,等西戎国中重振,再回去也不迟。”
安提塔脸上挂着略带僵硬的微笑:“季将军说笑了。”
“朕倒觉得这主意很好,”萧方击掌:“不瞒先生说,短时间内筹备这么多东西,的确还比较困难,但贵国宫中区区几千人,我大檀还是养得起的。”
“……”
安提塔看出来了,现在的小皇上岂止是对季云祺百依百顺,毫无忌惮,甚至被季云祺教得一肚子坏水。
让王上来大檀住……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根本不是太傻太天真,就是单纯的坏。
如今他们君臣齐心,难怪之前几次设计都没能动摇大檀急速向前的局势。
“谢过皇上好意,”他故作沉思片刻:“鄙国王上自然当与百姓同甘苦共患难,又怎能在此刻抽身离开。王上遣我前来,乃是为了燮州百姓。”
萧方看了季云祺一眼,正待开口,便听俞相在下面慢慢接了话。
“贵国王上有心了。”
俞相德高望重,安提塔也欠欠身,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这些年来,皇上始终惦念夑州百姓,也相信贵国王上仁慈开明,仍令他们安居乐业。却没想到,他们如今生活这样困苦,唉……”
俞相叹了口气,极尽惋惜,听在安提塔耳中却不是那个滋味。
当年割让夑州时,一方面是他们有心阻拦,打算再张个大口,另一方面小皇帝却压根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
最后一来二去的,夑州旧民留了不少在原地没动,他们对新占的土地肆意掠夺之后才意识到,这里即便被糟蹋成一片荒漠,也终归是在他们管辖中。
可再回头想招拢人继续农耕纺织时,才发现在重压之下,许多百姓都进了深山,甚至成为山匪,余下的良民更多走起了跑商的路子。
费尽心思夺来的沃土生生被他们搞成了荒田。
安提塔在朝中曾屡屡上书,说不可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却没几个人肯听他的劝谏。如今俞相叹的这一口气,像是在他心里下了一阵针雨一样。
“王上与俞相同样忧虑,这才遣我前来求取物资,夑州三城在两国交界处,我们若能合力重兴,也是一桩美谈。”
俞相笑笑地看着他:“倒是好事,只是吕则依有没有听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俞相的意思是……”
“蓝阳关处早已通商,开了互市,听说夑州百姓勤于跑商,倒不如在互市上,为原属于大檀的百姓减免赋税,兴旺市集。若是有人想回归大檀,大檀也愿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吕则依意下如何?”
安提塔自然不乐意,这些百姓不过是一个借口。更何况,就算是在互市上买了种子,堂堂西戎人哪会弯下腰从土里刨食的。
这些百姓都跑了,谁来种粮食?
像是有意让他难堪一样,萧方和善地又向他提议:“安先生,去年我大檀中果蔬丰收,许多百姓家里也收了许多种子,都拿到集市上买卖。如果安先生要的话,朕可以令人帮先生买些优质种子回来。”
季云祺在一旁轻声提醒:“皇上,吕则依对种子如何播种,恐怕并不是很了解。”
萧方明白过来:“是朕疏忽了。若是贵国有需要,可以遣些使者前来,朕必定派人细心教导。”
“皇上,”安提塔站起身,似笑非笑地说:“皇上既关心夑州百姓,就不怕他们再受战乱之苦吗?”
季云祺站在萧方身边,自上而下俯视他,轻描淡写地答道:“打仗吗?本将军可以保证,只此一次,以后他们再不必担惊受怕。”
安提塔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缓缓看了一圈,才更确定,这君臣几人软硬不吃,从前只会搅混水拖后腿的东檀皇帝不再是那么好糊弄的糊涂鬼了。
更何况,他们虽然拿走了夑州,但季云祺也让他们知道,始终生活在马背上的人也会被马蹄踩在脚下,那几个月的追击给他们带来了噩梦一般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