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航没吭声,但表情不置可否。
官聆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程斐的就不是垃圾了?”
“没有可比性。”周锦航说,“他是新贵画家,你这里的画最高价的不过两千,画家连半点儿资历都没有,拿什么比?”
“是没法儿比。”官聆啧啧点头,“可我记得周先生之前不是说程斐私生活不检点死得也声名狼藉么?如今连幅半成品都不惜花高价买,别跟我说您是仰慕他的才华?”
周锦航眼里的不屑之意更浓了些,“我说的是事实,既然他是你师哥,你就要尊重这个事实,不能因为你们的关系就是非不分。”周锦航一踩一捧,循循善诱,“何况生前关系再亲再好,如今也阴阳永隔了,你守着个死人的东西也没意思,我听你那店员说你们上个月差点儿就被房东赶走了,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权当你师哥给你留了点儿遗产,拿了钱把画室修整修整重新经营不好么?”
周锦航句句在理,这要换个人可能就真为了那点儿钱妥协了,可对象是官聆,就不可能有妥协这一说。
“我这人念旧,生前我师哥忙,没时间跟我聚,他死了我就想守着他的那点儿东西过日子,”官聆拍了拍胸口,“心里才踏实。”
“我说过,价钱你来开,”周锦航不打算跟他兜圈子,直言道,“多少都行。”
“多少都行?”官聆佯装诧异,半真半假的开玩笑,“拿启信来换也愿意吗?”
周锦航脸色一沉,“这种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很认真。”官聆啧了声,“想要的东西总要付出点儿什么来换,周先生家大业大,区区一个小投资公司应该不会放在眼里吧?”
周锦航面露鄙夷,“你这就得寸进尺了,启信资产多少?程斐的画值几何?何况还是半成品,拿公司换几幅破画,简直天方夜谭。”
“那看来周先生对这画也没那么喜欢嘛。”官聆面露遗憾,“梁先生就比你果断多了,价开得再离谱他都愿意掏呢。”
“他给你多少钱?”周锦航问,“我拿双倍跟你买。”
“三倍都不卖。”官聆看他着急,心里舒坦了,“这画本来就归梁先生所有,你要真喜欢,我还是那句话,凭你们的关系,只要周先生开口,梁先生肯定愿意送的。”
周锦航之所以绕过梁泽来找官聆,目的就是为了拿画去讨好梁泽,他又怎么可能去跟梁泽开这个口?官聆算准了这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卖给我呢?”周锦航见官聆死活不松口,打算改变方针,走怀柔政策,“或者你觉得谈钱太庸俗,我们可以谈点儿别的。”
官聆一扬眉,“不谈钱谈什么?谈情吗?”
周锦航脸上闪过一抹错愕,随即蹙了蹙眉,“我跟官老板似乎没到有情谈的那一步吧?”
“跟我当然没有。”官聆笑着坐回椅子里,悠闲的喝了口咖啡,“比如你苦口婆心了这么久的那几幅残画的主人。”
这话如一记棍闷,当头敲在了周锦航脑门儿上,耳边嗡嗡的,既震惊又难以置信。
官聆将他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尽收眼底,有震惊有疑惑,还有几分侥幸的怀疑和恼羞成怒。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官聆满意于他脸上的神情,继续激他,“周先生不妨猜猜。”
周锦航的记忆快速翻涌,从跟程斐相识到接到他的死讯,几年光景如走马灯,一一在脑海中回闪。他不愿被太多人知道两人的关系,连画廊都不怎么去,程斐自跟他在一起后,朋友圈子日渐狭窄,身边连个亲近的朋友都没有,周锦航猜不着,官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弟弟”是怎么知道的,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如果姓官的只是炸一炸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周锦航否定了,他跟程斐之间的关系虽然隐密,但也并非子虚乌有,官聆突然这么说,一定是捕到什么风了,可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周锦航绞尽脑汁,最后脑海里闪过两个人,难道是卫杰和卓宇?
如果是他们,那梁泽是不是也知道了?
周锦航顿时慌了手脚,脸色由青转白再到黑,犹如今早天上细密的云层似般。
官聆一手执咖啡杯一手搭在老板椅的扶手上,一双狭长的眼睛直直的定在周锦航变色龙般的脸上,像在欣赏一场默片,脸上古井无波内心却汹涌澎湃。
他跟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么久,头一回见他露出这种既紧张又忐忑的神情,实属难得,难得的像做梦,却又虚幻得令人振奋。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良久后周锦航冷静下来,脸上的表情虽然冷硬,惊涛骇浪的情绪却大致恢复如初了,理智尚存,他不容自己有半点儿疏忽。
早在这间逼仄的画室看到周锦航起,官聆心里就已经打好腹稿了,像是知道周锦航会否认,他半点儿不意外的扔出一颗重磅炸/弹,“一间画廊的一应事由梁先生都交给我打理了,我确实在工作室的抽屉里找出了三幅半成品的画,除了这些之外还拿回了程斐生前的一些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