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官聆哪知道张萍有没有那东西呀,当时不过情势所迫才顺嘴撒了个谎,这种话压根也不会有人会放在心上,哪想梁泽还真就记着呢,似乎还挺感兴趣的样子。

不等官聆回答,梁泽自顾道,“做个中间人,帮我买过来,价钱随便她开。”

这话像颗抽了引信的**,比前两个问题的威力可大多了,直接将官聆的脑子给炸得来不及反应,脸上的表情木讷讷的,喉咙口的疑惑几乎没经大脑般直接窜了出来,“你买他的画干嘛?”

梁泽睨了他一眼,“这不关你的事。”

“为了保值吗?”官聆牵了牵嘴角,让有些僵硬的表情松动了些许,随即眼角染上一抹浅淡又近乎嘲弄的笑,“他的名气在艺术圈儿只能算得上新贵,就算死人的画能根据那人生前名气大小而得以相应升值,但那种上不了台面儿的死法,只怕已经将那点儿好不容易积攒而来的名气都耗尽了吧,现在他的画只怕白送都没人要,你还巴巴的拿重金买,图什么呢?”

梁泽好笑的看着他,眯了眯眼,“图个乐,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官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实在有些唐突,扯着嘴角讪讪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

“我也挺搞不懂你的,”梁泽说,“酒桌上不该插嘴的时候替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画家说话,如今又出言贬低他,你这种姿态在年轻人堆里应该叫……跟风?对吧?”

官聆解释,“我那是在不清楚事实的情况下才……”

“那事实应该是什么样?”梁泽说,“应该如你那个店员所说的,他为人谦和待人有礼,还是如酒桌上那两个西装革履的绅士般对别人的私生活指手划脚?”

官聆愣住,梁泽又道,“我们谁也不知道事实到底是什么,包括那些哗众取宠的媒体人,即便程斐的私生活混乱到死后还被世人当作茶于饭后的笑料,也不会对他的画有任何影响。懂画的人只会将关注点放在作品上,只有那些胸无点墨又肤浅至极的人才会以一个人的私生活作为评判其作品优劣的标准。”

官聆怔怔的瞪着梁泽,眼前这人沉着张脸,横眉冷肃薄唇紧抿,像极了为冤死之人伸张正义的愤青。他没想到梁泽会因为自己说程斐一句不好而激动成这样,更没想到自程斐死后,第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的人,居然会是他。

真他妈讽刺极了。

酒吧街离大学城并不远,满打满算也就四五公里,卡宴拐过街角进入文昌路,代驾师傅减了速转头问他,“左边师范右边美院儿,小兄弟你去哪个啊?”

官聆回了神,转脸透过车窗往外扫了一眼,已经开过了,应该在上一个路口就下车的。

“靠边停吧,”官聆说,“我到了。”

师傅打着方向盘将车停在了路口,官聆打开车门,一只脚踩到地的时候才感觉踏实了不少,他转头冲身后的梁泽笑了笑说,“梁先生可能是在国外待得太久了,大约不太知道国内的大环境,其实很多人和事都没那么复杂,人们用双眼能看到的、双耳能听到的,那就是事实。”说罢起身站了起来,关上车门前弯腰探进半个头,冲仍旧冷着张脸的梁泽说,“不过梁先生如果真喜欢,我肯定是愿意做这个中间人的,还请您等我的好消息。”

官聆站在路口,看着卡宴拐过右边的路口没了踪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好险。

官聆转过身往回走,边走边好笑的拍了拍自己胸口,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差一点儿就因为梁泽的举动而心软了。

第18章 祭奠自己

官聆回了画室,简单冲了个澡就躺回了床上,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见了周锦航肯定会失眠,没想到脑袋一沾枕头就着了,甚至连个梦都没做,睡得特别安稳。

晨风拂过枝头,树叶顺势欢快的摆着头,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是个好天气。

官聆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黑衬衫,东翻西找的配了条同色九分西裤,又从鞋柜里找了双还算正式的同色浅口皮鞋,下楼前顺手摸了个墨镜挂在了开了一颗扣的衬衫领口。

张萍刚拔了钥匙就见一个黑影闪下了楼,先是一愣,随后皱了眉,“老板你这一大早的好歹别穿得这么丧气,咱们昨天才续交了一年房租,就不能穿吉利点儿?”

官聆扫了眼她身上鲜艳的红色连衣群,扔下一句‘奔丧’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时间还早,街上好多店都还没开门,官聆懒得用手机软件打车,直接招手叫了辆出租,直奔西郊陵园。

快到地方的时候他让司机在路口等了两分钟,下车去路边的花店给自己挑了束白玫瑰,这是他生前挺喜欢的花,洁白无暇,像还没来得及沾上墨的画纸。

这地方官聆是第一次来,没头没脑的找了半天才找着地儿,崭新的墓碑上面仅刻了个名字和日期,看起来单调又随意。

碑前躺着几束花,菊花玫瑰白的黄的,参差不齐,官聆弯腰跪在石板上,抬手将那几束花扫到一边,将自己刚买的那束白玫瑰放了上去,又从随身的黑色背包里拿了瓶酒出来。

官聆拧开盖子倒了满满一瓶盖,盯着碑上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才张口道,“我是不是得意思意思哭一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