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苏泽衣锦还乡的日子,我这么说一点不夸张。中午刚吃完饭大队里就来人了,村口一早就被挂上红色的欢迎横幅,看样子来的是大人物。
虽然村子上还不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地步,但苏家院子里已经挤满看热闹的老人,连我家前面那块晒得发烫的水泥地上都是一群没穿鞋的小屁孩在到处乱跑。
我顶着把破蒲扇从二楼的阳台朝远处张望,就见弄堂最外面各式各样的小轿车,商务车,保姆车一应俱全。这可稀奇了。
“淼淼啊。”苏泽他爸在楼下喊我,“来,来我家吹空调。”
空调啊,这可是自入夏以来我最想念的电器。我身上穿了件洗得发黄的小背心就往楼下跑。又想到他家现在可能都坐着大人物,赶紧又套了件老妈晒在外面的体恤衫。
一进屋我才知道来的是谁,不就是周舟他那个市长老爹嘛。现在看着是文质彬彬气宇轩昂,实则装腔作势道貌岸然。我敢说就在座这些给他拍马屁的人,哪个不贪,哪个没给他送过好处。到时候都给他一锅端了。
想到这我不禁冷笑,谁知正好被上座的周市长瞧见问了一声,“这是哪家的孩子呀。”
“哦,是隔壁老王家的儿子,和我们阿泽一个班。”
“那和我儿子也是同学啊。”周市长直起身朝我走来。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躲在苏泽他爸身后。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最后锒铛入狱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现在毕竟还是市长,气场自然不凡。
“小孩子认生。”苏泽他爸有些尴尬地护住我,又拍拍我的肩,“去阿泽房间吹会空调吧,他马上就回来了。”
管他什么市长国务委员党委书记,我撒开腿就往楼上跑,不敢再多看一眼。
苏泽这次的确是拿了大奖,赢得世界级数学比赛那可是给国家争光,怪不得连市长都惊动了。其实我一直不懂周舟怎么会跑到我们这乡下地方念书,而且还做了我的同学。这恐怕和苏泽也有关系。
当年央视来采访苏家没多久这位市长就上任了。我常听老爹和他那些烟友们在弄堂里闲聊,说周市长就任演讲时有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们是经历过文革的一代人,错过了念书最好的年纪,如今所有的遗憾都要努力在下一代人身上实现。
所以他一上任就兴建农民工学校,希望工程,组织慈善机构资助了很多像苏泽这样家庭困难的学生。那个时候很多东西老爹都没明说,我听得更是云里雾里。现在理一理,这位周市长果然不简单。
他是几几年下台来着,一时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突然窗外就是一串炮竹声,楼下更是炸开了锅。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从村口一路跑着喊,阿泽哥哥回来了,阿泽哥哥回来了。
我也把脑袋凑出去找阿泽哥哥,远远地就看见他爸第一个迎上去,旁边一直有摄像机跟着。那场景该怎么形容呢,就跟谁家娶媳妇儿似的。
新郎官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身体有些吃不消。
我看了一会实在晒的受不了又把头缩了回来,这空调吹着太爽,楼下尽管吵破了天我还是昏昏欲睡。于是往苏泽那张小床上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就被听门口像是有人在说话。
我午觉一向浅眠,所以听得出来是苏泽的声音,“怎么来这么多人。”他这话一听就是带着怒气。
“这次来的是市长啊,爸爸推不掉。”他爸局促又紧张。
这就是苏泽不懂事了,他仗着他爸疼就有恃无恐,而我听着就来气。刚想出门教育他几句,他爸又提起我,“淼淼在里面呢,等了你一下午了。”
我听苏泽轻声应了一句什么就推门进来了,看到我肆无忌惮地躺在他床上,表情居然也没什么变化。
苏泽把新奖杯放进柜子里甩了甩手,估计是刚刚举着拍了一下午的录像。说教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吞了回去,苏泽不是我能教育的,他做事心里一向有分寸。
“你回来了。”我打着哈欠道。
“嗯。”他拿起桌上的成绩单,里面掉出来几张电影票。
“这些都要写观后感的。”我解释道。
“王淼,”苏泽抽出一张电影票,明明是叫了我的名字却不看我
“明天去看电影吧。”苏泽说。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