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生就和别的小孩不太一样。他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不哭也不笑,对什么都无所谓,小学时后座的小胖子总是在把鼻涕擦在他背后,他也无所谓,挂着一后背的鼻涕被高年级的学生嘲笑推搡,他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欺负别人很好玩吗,那我也试试好了。
初中他混成了学校一霸。有一次别人被他揍出了鼻血,他停下动作,愣愣地盯着手上暗红的血迹,突然兴奋到颤抖,无法控制地把那个人打进了医院。
挥拳的时候他大脑被亢奋的情绪填满,好像有一股尘封了十多年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原来红色的血和狰狞的伤口会让他产生无法克制的冲动。
那天他妈妈专程从开了一半的会议上赶来,用从没有过的失望表情看着他说:“虞秋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他的内心还是很平静,只是这句话他永远也忘不了。就像悬在他头顶的幽魂,时不时要出来在他面前晃一下。
我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是什么样的人?
高中他被送去了另一个城市读书。他已经学会了这个愚蠢世界的生存法则,那就是假装完美。他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能轻松博得别人的好感。他难以和他人共情,但他能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忠实执行大脑里规划出的最优反应。
大学时他继续践行着这套完美的生存法则。每当他发挥所谓的绅士风度,彬彬有礼地帮女生们的忙,她们总会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每当他主动多做一些工作、多承担一些他职责以外的部分,其他人就会对他万分感激。
所以他是一群笨蛋眼里的天才,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绅士。他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做了学生会主席,只是成为一群傻瓜的头领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他不费吹灰之力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这么多年里他以此为乐,扮演着他人生活中的完美角色。
没有人在意他的笑容有多虚伪,没有人发现他完美外壳下的伤痕累累,没有人听见他用不屑隐藏的孤独。
融入人群的那几年,他没有学会爱,却先学会了孤独。
感觉不到爱的人却能感觉到孤独,这是多么滑稽又讽刺的一件事。
他没有同类,没有朋友,其他人拥护的喜欢的都只是那个完美而虚无的符号,真实的他没有人发现,发现了也不会有人喜欢。
那个浑身充斥着暴力因子、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自己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道德什么是不道德,但他总是有一种想要破坏、想要颠覆一切的本能,他无时无刻不在和这种本能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