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安稳的家里似乎正在蓄意着某一种改变,微妙的空气里再一次挤进了黄色的尘埃,一种用嗅觉就可以闻到的味道。复杂的空气里却始终无法分辨危险到底来自哪一个方向,但它的压迫感正一步一步的逼近。
婆媳的矛盾,姑嫂的矛盾,妯娌的矛盾,兄弟的矛盾甚至引发父子的矛盾。似乎所有不幸家庭经历过的,在他们家正在慢慢的发生,却又和所有家不一样,他们家多了一个外姓人——蓝祁梦。
这是所有故事的□□,她就像一把利刃,插在少数人的心中,事态的严重性,则需要她的无数次翻搅,甚至都不用翻搅,就会倾泻而下。
她曾有无数次的问过自己,是否因为她的存在,这个家才会凌乱的无法理清,倘若没有她,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不幸,也包括自己。每当矛盾发生,她都会这样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是祸根吗?为身边所有人带来不幸之人。
祁梦六岁以前,她的父亲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探望她,那个时候祁梦不认识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直到后来渐渐的认事,再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就会躲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害怕他,还是因为一个小女孩仅有的一点点自尊心,怕被搁浅。但不管怎样,那时,她不是太讨厌这个人。
虽然祁梦每次都会躲起来,直到吃饭的时候,她才会蜷缩在阿公阿婆身边,但祁梦记得那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睛是会笑的,带着点温暖的光。
那时候舅妈逗她说:你爸爸是来接你回家的。舅妈用那扇扑闪扑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祁梦时,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但祁梦都会害怕的躲起来,直到他走了。
爸爸。祁梦在心里轻声的唤着,像是在问自己一个前所未闻的问题,她的表姐有爸爸,表哥也有,刚会说话的小表妹也有,可是唯独自己没有,可舅妈说,那个陌生的长得好看的人,是自己的爸爸。
那为什么他从来都不会抱抱自己,祁梦歪着小小的脑袋想,但似乎这个问题需要想很久,于是她便毫不犹豫的选择忘记。
距离上一次他来,需要把这个问题延续到下一次,距离的时间太久,不是祁梦不愿意想,而是她短短的记忆无法连续那么久。
六岁的某一天,祁梦记得那天太阳特别晴朗,那个陌生的男人同往常一样,搬个小凳子坐在外面,静静的看着门前的那棵梨树发呆,仿佛要从里面探出个什么究竟来。
祁梦喜欢躲在大门的后面,偷偷的看着他的侧脸,阳光穿透茂盛的梨树叶,星星点点的光斑,照在他的侧脸上,晕影染开光的颜色,拉开天空厚重的云层,一片湛蓝。那时陌生男人坐在太阳中,轻轻的别过头,皱着的眉宇印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阳光下眼睛眯成一条线,上扬的唇角会把嘴唇拉的长长的,露出弯弯的幅度,光影在他的脸上轻轻的跳跃,欢快的旋律像他微笑的光,在尘埃里劈开一道微弱的口子,视线直直的望向躲在门后面的蓝祁梦。
奇妙的血缘关系勾拉着祁梦的眼睛,她看着他,一动不动,恐惧油然而去。
那时她想:如果跟他生活在一起,会不会也不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