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叶小舟觉得江判的年岁与该是她的父亲相当,江判又不像其他道友那般对她或敬或畏,而是常以长者之情关怀小舟。这份情谊,叶小舟虽不言明,但也欣然接受。毕竟从聆决然离去,便再无人再将她当做受了伤痛的孩子看待。一切离别的委屈,一切痛失所爱的迷茫,一年年漫长煎熬的岁月,都在逼迫着叶小舟不得不用坚强来伪装自己。或许叶小舟早就忘了怎么向人撒娇,但亦父亦友的江判总会让她稍稍放下些心防,流露些不足为外人道来的情绪。
江判听闻叶小舟的决定虽还有担忧,却被叶小舟满满自信的神色说服。这样的表情与银眼夜魔大战时他也见过一次。那时叶小舟于主阵正中一跃而起,迎着夜幽石迸发的邪恶凶光直击而上,仿佛从未将那具有摧毁一切生灵之力的邪物放在眼里。众人只道叶小舟自视甚高无所畏惧,唯有江判发现叶小舟深眸之后暗藏的诀别之情。只可惜不能知晓是何情愫困扰了这个年轻的道师,才让她如此毫无留恋的舍得性命。
翌日天明,叶小舟酒醉已醒,便与数位道友辞别,青衣宝扇独身进了问天塔中。
岁月孤寂,餐风宿雪。青玄关前,总有一袭白衣身影,柔眉灵目,一笑一颦牵动人心。不知许久时光,叶小舟再次由青玄境的临界点败落回鹤宇境。索性淡漠卧在霜雪之中,任由冰冷寒意侵袭炙热的身体,昏昏沉沉,怅然若失。
手中歌风扇轻躺掌心,小舟没有去看,但那颗红色扇坠暗暗闪烁的幽光却似乎更胜从前。谁会想到纵然没有鲜血润养,夜幽石亦能与人之哀怨暗中gong鸣。叶小舟感受着来自背上的清冷,这样的寒意对常人来说片刻都难以忍受,但对于叶小舟却是十分享受。
犹记尚未达鹤宇境时,残留体内的鬼煞之气还需聆为她修缮经脉才能摒弃舒缓。那时,聆温柔素手抚按在胸口脊背上,清冽的真气便由聆的掌心缓缓渡来,清爽,温醇。
叶小舟随手操起一撮积雪融在手心,想起自己七、八岁年纪时亦是心如白雪,何其清净洁纯。每每修缮经脉都是自己乖乖解下外衣,任由聆的双手在她身上抚按。还一心想着只是在与聆师父练功修道,从未动过什么杂乱心念。
到了九、十岁年纪,叶小舟又调皮得紧,一到修缮经脉时便四处跑走乐与聆捉迷藏,结果每次都是被聆点了定身咒强行揪回去输入真气。那时的她也是极为坦荡,虽会扭扭捏捏脱下外袍,但在聆伸手过来时还是会不服气的挺起胸膛直迎上去。
一想到儿时自己那无情便也无谓的样子,叶小舟摊在皑皑白雪之上,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
再到了十二、三岁年纪,叶小舟倒是不跑了,反而像换了个人一样,只是默默脱下外袍,默默的背对着聆,一声不吭,也不怎么与聆对视。便是那段时间,叶小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无论身体还是心境都与往日再不相同。
她会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发丝梳得与聆相似,也会趁聆不注意时偷偷按按自己胸前慢慢隆起的青涩弧度,更知自己明明不善用剑却总要拿着聆的长剑像模像样的模仿聆的身姿。
她还发现往昔与聆一起修习道法行走天下时,她常被壮观的景致或热闹的街市吸引。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视线便总是追寻的聆的身影。明明呆在聆身边的每一天都十分快乐,却又像在心头抑了许多无法诉说的莫名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