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属于长者的宽和语气安抚道:“你很痛苦,因为即便得到无阙谱,它亦不能为你所用,你将它视作邪恶之物掩藏起来,企图让它永远蒙尘,可是你终究不舍,你挑选了自己信任的弟子作为无阙的试验者,以期揭开它的秘密,然而水涟与许垂露虽有小得,距真正练成却差得太远,他们并不是你想要的……”
罄然一声,萧放刀挥剑斩开足畔一块腊石,逞怒剑锋再度扬起之时,其上已开出一朵形如菡萏的烈烈红焰。
何成则眼底正映着它摇曳的火光,这道悠悠招展的虚影击碎了他更为虚幻的臆测。
他仍不明白——
他不明白萧放刀既已习得无阙,为什么宁肯将它传给两个蠢货也不愿拿出来与他交易;他不明白这五年来她始终不用无阙、唯独在现下向他显露是何用意;他不明白他不可一世的兄长和老谋深算的数位掌门,为什么能允许自己死在萧放刀手里,为什么会让她活到现在且用这一抹可笑的火焰羞辱他的自以为是。
那一刻,他呼吸吞吐的并非武人匀畅精深的内息,而是名为嫉恨的砒石鸩毒。
他甚至生出了一个陌生而荒诞的念头——他不再想得到无阙了,他有着与萧放刀相同的夙愿,他希望眼前的人与无阙谱一起埋入长夜、归于寂灭。
哦,还是有一些不同的,那便是这场殄绝必须由他亲手缔造。
……
冬日非汛期,啸江亭虽因江流轰然奔泻之景得名,眼下却只可见夹壁间的一线枯黄河床,而许垂露却诡异地感觉到了一种滔滔水浪般窒密而汹涌的“气”,它既有流水的漫溢,又有金属的坚固,更有毒物的阴沉险恶——置身其中,仿若身处正被缓缓灌入水银的幽闭墓室,四肢每挪移一厘,便向无间地狱坠入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