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土地好似遭到魔鬼的诅咒,又像是文明大潮下奄奄一息的蟑螂。
入夜的江北区寒意袭人,受疫病与冷空气影响,尤其是靠内侧区域基本上看不到游荡的人影,只有风卷着破破烂烂的打折海报远去。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两道身影自南方走来,任由北风吹打脸面。
“我怀疑过赫克特·贝索尼,怀疑过卢森娜·布鲁斯,怀疑过很多贵族与官员,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你,桑德路·西德!”
是唐方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事实上那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愤怒。
走在他前面的人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哑口无言,用沉默回应他的斥责,还是因为震惊于身后人的来历,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又或者是磁悬浮车侧翻带来的精神冲击还没有散去,兀自惶恐不安,难以对外界刺激及时反应。
如果前面的人不是桑德路·西德,唐方绝对不会流露愤怒情绪,很大可能是保持平静,就像以往对待那些残暴不仁的官员与贵族一样。
至于他为什么表现得异常激动,还要从桑德路·西德的身份说起。博格达市市长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以前做过什么。
同那些贵族子弟出身的官员不同,桑德路·西德有着相对卑贱的家庭背景。他的父亲是一位矿工,母亲是一名保姆,直至他35岁的时候还生活在江北区边缘地带一座简陋公寓中。
是的,他正是从这里走出,以卑贱平民身份做到博格达市市长那样的位置。
这是唐方为之愤怒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桑德路·西德曾经是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一名工人代表。弗洛姆·贝索尼受到来自柯尔克拉夫一世的压力,不得不寻求非暴力解决方式,其中拉拢反抗运动代表便是措施之一。
对于博格达市穷苦大众来讲,有一个贫民出身的父母官自然是极好的,认为桑德路·西德出身江北区,肯定会为穷人争利。老话讲饮水思源,他在贫民窟生活那么久,肯定比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更能体谅底层民众的疾苦。
然而正是有如此出身,被江北区底层民众寄予厚望的民权斗士,在成为博格达市官员,并一步一步爬上市长宝座后不仅没有带给家乡民众渴望已久的富足,反而一手主导了这场疫病灾厄,让曾经的邻里与熟人面对死亡威胁。
对于这样的人,唐方能不愤怒吗?能不激动吗?
不……“人”这个字已经无法用来形容桑德路·西德,或许“畜生”这个词更适合他。
寒风吹打着生出褶皱的西装,前方失修路灯的塑料外壳不断敲打着铁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在嘲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