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功被关了这些日子,已是意气全消,头发胡子都白了不少。他本来对郑司楚向来不满,没想到这回竟是他来接自己,等傅雁书一解开铐着他的手铐,便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叫道:“郑将军……”话未说完,只觉肩头一重,却是傅雁书伸手按住了他,高声道:“是郑司楚将军么?请换人,别出花样。”
郑司楚暗暗苦笑,心想自己对阿容的关心只怕不比傅雁书少,他还担心自己会出花样。他转向傅雁容道:“阿容,你过去吧,一路小心。”
现在两船已并在一处,跨都能跨过去了。傅雁容站起来,又看了看郑司楚,眼里突然淌下泪水,低声道:“司楚,你也保重。”
这称呼,郑司楚唯有在央求她冒充自己的未婚妻时才听到过,后来她一直称自己为“郑将军”,没想到现在要分别的时候又听到了。他只觉眼眶酸酸的,眼泪几乎又要不争气地滑落,只是道:“好的,阿容。”
两船虽然紧贴在一处,但颠簸不止。傅雁容正在跨到对船上,船忽然一侧,她险些要摔倒。郑司楚本来要去接余成功,见她这样,也根本顾不得余成功了,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道:“阿容,小心。”
郑司楚出手时根本没想什么,但一揽住傅雁容,只觉软玉温香,心神为之一荡,还没回过神来,却觉腕上一紧,低头一看,竟多了副手铐。他一呆,却见傅雁书一张脸沉得跟结冰一样,右手握着腰刀指着自己,左手扶住傅雁容。他愕道:“傅将军!”心中却在暗暗叫苦,心想宣鸣雷明明告诫过自己,自己却偏生没听。
手铐一头连在船头铁环上,根本挣不开。傅雁容见势亦是大惊,叫道:“哥哥!”她没想到哥哥竟会出这一手,却见傅雁书一张脸仍是板着,喝道:“阿容,快过来!郑将军,麻烦你也过来吧。”
郑司楚骂道:“无耻小人!”
说好的换俘,竟有这种意外,他也当真不曾料到。傅雁书被他骂得脸一红,马上又板着脸道:“郑将军,别忘了你是无耻在先,如今不过一报还一报。”郑司楚假扮施正时,曾与傅雁书在铁索上交过手。那一次傅雁书虽然人多势众,却因为傅雁容在郑司楚手上,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这件事在傅雁书看来实是奇耻大辱。虽然上回郑司楚脸上戴着面目,但他的声音却没变,傅雁书已听了出来。他也没想到对方换俘的竟会是郑司楚,心头一热,便想将他擒回去。现在心静了一点,也觉自己这么做有点背信弃义,便想放开郑司楚,却听傅雁容叫道:“哥哥,快放开司楚!”
一听妹妹的声音,想到刚才郑司楚和妹妹竟如此亲热,而妹妹居然称他为司楚,傅雁书更是着恼,喝道:“阿容,你坐下!郑将军,我这是救你一命,可知我军马上就要全军攻上么?”
郑司楚又是一怔。他算定了邓沧澜这时候是不会独自进攻的,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是发起进攻,怔道:“你们……现在就要进攻?”
傅雁书喝道:“不错!你随我前去,只消投诚,不失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然,你就要死在江面上了!”
郑司楚抬头向北岸望去。这里已过江心,隐隐能够看到对岸樯橹如云,北军竟然蓄势待发,并没有停在码头上。他只觉脑袋都“嗡”的一声,苦笑道:“我应该早知道你们会有这一手的。”
其实傅雁书本来也根本没想到要捉住郑司楚,只是看到送妹妹来的是他,这才临时定计。郑司楚是南军代理元帅,此人曾让师尊都首尝败绩,若能擒下他,这一次连他自己都不太看好的进攻得手的机会将更多几分,因此就算自己这样做确已背信弃义了,他仍是毫不犹豫。他将腰刀压在郑司楚颈间,冷冷道:“兵不厌诈,无所不用其极。郑将军,你也是当世名将,还这等天真么?”
余成功站起来本要过去,眼看突然发生这等变故,亦是惊呆了,边上几个北军水兵见傅将军动手,哪敢怠慢,立时拔刀制住了他。南军舟上的几个士兵方寸大乱,无一不在叫苦,心想这回完了,竟然被一锅端。正在这时,傅雁容忽然将身一纵,竟又跳回南船上,叫道:“哥哥,你若不放开司楚,我就跳下江去!”
傅雁书正在大获全胜之际,万万没想到妹妹会出这乱子,不由一呆,叫道:“阿容!”却见傅雁容双眼圆睁,目光中尽是痛苦,骂道:“哥哥,我只以为你是当今好男儿,没想到你竟如此下流无耻!”
傅雁书出世以来,还是头一回被妹妹骂,一张脸涨得更红,喝道:“你胡扯什么,难道你要回到叛贼中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