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将姑若的记忆输送给水镜后, 那块从姑若记忆上“撕扯”下的“白布”便一直都在水镜体内,与水镜自己的那块并存。
两块“白布”在水镜体内叠放的次序不可预知,可能是并排,可能是重叠, 甚至有可能一块将另一块完全覆盖。
这也就是说, 从水镜还是婴孩时起的所有记忆可能会书写在自己与生俱来的那一块上,可能书写在姑若的那一块上,也有可能两块上都有。
一旦水镜与鲤鱼间的主从关系不复存在,姑若的那块“白布”便将从水镜体内剥离, 重新回到鱼尾之中, 而到了那时,水镜不知自己的记忆还会剩下多少。
思及此处, 水镜笑着调侃道:“怎么,怕我记忆受损忘了往事,不认得你了?”
释酒见他还是这般不着调,瞥他一眼,戏谑道:“只盼你莫要变得痴傻,免得拖我们后腿。”
“啧,”水镜斜睨他一眼,复又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就放心好了,明日我回了北海便乖乖躲着,不出来给你们添堵。”
当年姑若与扶澜选定四季山作为居处,曾以那四山山巅为边际设下灵界,致使鲤鱼入水后灵气供养的范围限定在四座山间。
若是在人间将鲤鱼易主,水镜的记忆几乎瞬间便会受损,那样一来解无移必然会发现异常。但若是改在四季山的灵界之内完成交接,只要解无移尚未带着鲤鱼离开灵界范围,姑若的那块“白布”便可暂时继续停留在水镜体内。
释酒并不知他要回北海之事,此时一听先是一怔,盯了他好半晌才挤出一句道:“你真行。”
水镜不以为然地一笑,低头挑了挑那玉佩道:“这余下的灵气本就不多,若是只供养一人大约还可维系一两百年,但如今要做存忆之用,恐怕剩下的时间也不过数十载。我这么一个活了千年万载之人,多几十年少几十年又有何差别?”
释酒沉默半晌,水镜以为他已是不打算再说什么,却又忽听他道:“如今你还算是无爱无恨之人么?”
水镜未曾料到释酒会问出这么一句,不禁稍稍一愣。
释酒平静地与他对视着,其实根本无须水镜回答,他心中也早有定论,此时之所以明知故问,不过是在提醒水镜他已不再是一个转生之后仍可记忆长存之人。
既有爱恨,便失长生。
这一世若是走到尽头,或许便真的是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