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钟忘忧会有这般请求鹿辞却也极为理解——母亲离去,归期未明,那么若能将寄载着母亲魂元的器物留在身边日日相伴,多少也算是些许宽慰。
只不过,眼下就连鹿辞也不知魂瓶具体存放何处,听钟忘忧说完后略微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姬无昼。
不料,靠在榻上的姬无昼几乎连半分迟疑都未有,便已干脆利落地答道:“不行。”
钟忘忧狠狠一怔,紧接着那满含期待的眸光便瞬间黯淡了下去。
鹿辞也没想到姬无昼竟会拒绝得如此直截了当,刚想出言劝说两句却听姬无昼继续道:“不是我不肯给你,是不能给你。”
听闻此言,不仅钟忘忧,就连鹿辞也顿时有些茫然:“为何?”
姬无昼略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垂眸轻叹了一声,道:“你们可知鉴月魂瓶为何名为‘鉴月’?”
此问一出,钟忘忧眼中茫然更甚,可鹿辞心中却像是忽然吹进了一阵微风,将某块迷雾犹存的角落吹得轻轻一颤。
然而不等他细细琢磨,姬无昼却已是平静解释道:“因为鉴月魂瓶一旦开始养魂,就须得持续处于月光滋养之下,片刻不得中断。”
所以它必须留在极夜雪域,也只能留在极夜雪域。
刹那间,鹿辞心中那片仅存的迷雾终于彻底消散,终于将一直以来若有似无的疑问尽数解答——
为何当初身死的那十年,他会觉得自己身处于一片月晕般的茫茫混沌之中?
为何鉴月魂瓶的藏处并非任何密室宝库,而是玉盂高悬的冰堡穹顶?
除此之外,还有最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也是彼时鹿辞初到仙宫那日便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姬无昼如此怕冷的一个人,为何却会选择将自己的仙宫建在这整个人间大陆最为严寒的极夜雪域?
此时此刻,所有答案都随着姬无昼这句无奈之下做出的解释而彻底明晰,但恍然后的鹿辞却半点也未觉轻松,反倒是生生涌出了满心酸涩,令他呆呆注视着姬无昼滋味难言。
这人好似从来都是如此。
若非江鹤带去那些泛黄酒方,他便不打算解释那酒肆的由来。
若非伯父在红叶峰上道明实情,他便准备将灵门化器和嫁寿之事就此隐瞒。
若非今日忘忧来此索要魂瓶,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提及仙宫建于雪域的缘由。
从来都是如此。
如此惯于将所有付出一笔带过,将所有好意缄于其口,你不问他便不提,便是问了,他也不到万不得已必不直言。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