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蓁缓缓转过身。
她甚至有些颤抖,她单脚撑不住自己,只能摇摇晃晃去看清眼前的人。
依旧是青碧色的道袍,束发整齐。
他的眼睛,一如初见时星河万斗,澄澈清明。
那么好看一个人,落在她眼睛里像突然被什么刺痛,渐渐有水汽迷了视线。
明明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浑身上下,那些结痂的伤口却像是都得了信号,突然都开始痛了起来。
腿也很痛,手也很痛,肩膀也痛,左脚也痛···
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
“阿徵。”她带着哭腔唤出这个这些天想了很久的名字。
“呜呜呜呜,他们要我以身相许报恩,你快带我走!”少女的视线里只剩下模糊的光线,却又想努力装下眼前这个人,“我才不要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呢。”
仿佛见了沈徵,受的所有委屈都有了发泄的口子。
沈徵初初愣了愣,随后他看到崔蓁右脚上的鞋只堪堪套着半只,随时都要落下。
便疾步朝她走了过去,蹲下身,替她套上了那只摇摇欲坠的云头履。
“虽是春日,但未有日光处还是有些寒意,莫要着凉了。”少年站起身,对着她温温道。
仿佛还如在临邑一般,他的声音并未有丝毫改变。
掉下悬崖时她并未觉得害怕,全身都是伤口时换药也是咬着牙未喊疼,可沈徵清淡的一句话,彻底击溃了竖起的高墙。
此刻她像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头扑进沈徵的怀里。
“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死了,你为什么··不去送我···我都没机会···我还以为···你一点,一点也不仗义,他们···他们还要我嫁人,我不要···我···”
崔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顾上鼻涕眼泪,都只往少年身上蹭。
以往经历生死,最多当一场游戏,可如今,她是真心实意害怕离开这个世界。
少年低头看着怀中少女,她明明哭得惨烈,可他的心却柔软得像是冒了泉眼的溪涧。
甚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还好,她还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展露情绪,她还是这么活生生的,带着她独有说话时小尾音和他诉说委屈。
世间冷暖,他失去过那么多人,终也有一事能温于怀。
崔蓁哭得久了,有些喘不上气。
但脑子却突然清明起来。
她突然避开他,抹了把脸,泪水还挂在减少,但语气冷静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郎君怎么在这里,你自己不会想想吗?”十色在一旁抱臂,清灵灵插进一句话。
崔蓁灵台一明,身子微微后仰些。
又上下仔细看了眼沈徵:“难道?”
“对啦,救你的,就是这位沈郎君啦。”十色不给崔蓁任何说话的机会,迫不及待补充道。
崔蓁这才又惊又喜:“阿徵,你不是在临邑吗?怎么在南山了?使团那里不需要你了吗?官家允许你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