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可要用晚食?”阿古拉问。
沈徵摇了摇头,他手扶过衣袖,拿笔研了研磨,又从上往下顿落一笔。
“暗渠那里的冬物可有着人送去?”沈徵问。
“回郎君,昨日刚以刘家义庄名义送去,他们都收下了。”阿古拉回。
他笔顿了顿:“阿仲呢?”
“回郎君,阿仲最近好像寻到了一份帮运冬菜的活当,最近也都未闲着。”
沈徵极微地点了点头。
“郎君,休息会吧,你已经好多天没阖眼了。”阿古拉小声劝道。
自那日从崔府回来后,郎君便有多日未曾安眠,不是坐在房里写东西,便是站起身,望着遥遥远处低的屋檐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宅里也常有书信来往,还时有市井人出入。
有时候至深夜,他还能瞧见郎君的灯还亮着。
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以为他家的郎君从来气定神闲,凡事都如流水过身,甚少反应。
但唯独他自幼与郎君一同长大,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郎君这几日绷紧了神经,几夜不能寐。
这般下去,怕是要坏了身子。
“阿古拉,听说这次的使团里,牧仁也来了。”沈徵置若罔闻,抬起头对着阿古拉无缘由的说了一句。
阿古拉仲怔半晌。
他自然记得牧仁,郎君刚至大汗身边时,这位牧仁便由大汗派来照顾郎君起居。
这位慈善的中年男人,用难得耐心和温情,在那个群狼厌恶的王帐里给予了他们温暖。
他与郎君都很依赖他。
这么多年过去,这次东戎能派牧仁前来,郎君定是要高兴才对。
“那是好事。”这个草原汉子平板的脸上溢出笑意,“牧仁看到郎君如今这般,定然会很欣慰。”
“是。”沈徵倒是微微低下头,他一半神情淹没在阴影里,“若是能让牧仁见见她就好了。”
“郎君在说什么?”阿古拉没有听清沈徵的话,凑近问。
“阿古拉,你说,等过了冬,瀚海湖边的银莲花,是不是开得和那年我们走的时候一样?”
阿古拉站在原地,他搓了搓手。
“郎君是想念草原了吗?算算日子,咱们再过几年,就能回到瀚海湖边看银莲花了。”他向来粗线条,自然猜不透沈徵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但他却知道,不止是沈徵,连同他,也很怀念当年在瀚海湖边的那些日子。
银莲花,澄碧的湖水,一望无际的青翠草原,白色的帐篷,笑着的夫人,和那个记忆里永远年幼的他们。
那是仍一成不变的草原,也是他们回不去的故土。
“阿古拉。”倒是沈徵唤回了阿古拉的记忆。
“今日起,你便陆陆续续整些东西,再过些日子,我们要去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