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留沈徵还在原地。
她生气了?他心下一片慌乱。
手指撵住衣袖,青碧衣褶带起条条沟壑,像是此刻带起的心绪不宁。
漆黑清亮的眼睛里只剩一片天际云翳。
愈发细细思索,他便愈发手足无措。
无论如何,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她才会不想与他说话的。
少年纤长的身影投落在一旁石阶上,被分成好几个曲折,细缝间生出的青苔青青翠翠,不知是何时填满了缝隙,近看才能分明。
但却与那蓝灰色的影子一同,缓缓生长在一处。
“崔蓁,你这画的是什么?”崔蓁的桌子一震,墨水跳了几分,囫囵着在纸张上惹了一道磨痕。
“让你画锦鸡,你看看你画的是什么?”崔成扫了眼那纸张上几条歪歪扭扭的曲线,看着趴在桌子上正神游太虚的崔蓁气不打一处来。
“博士如果要罚我便罚吧。”崔蓁眼神往上微抬,她语气里也有这几分不耐。
“整日心思不宁,站起来。”崔成见崔蓁这番态度,更加气愤。
“我且问你,何为六法?”他冷着脸,先问了一个简短的问题。
崔蓁叹了口气,懒散着语气道:“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摹写。”
一字不差。
声音里虽缓慢闲散,但崔成却挑不出一处错来。
连带着王祁诸人也抬眸看崔蓁,唯独崔苒的表情最为担忧紧张。
崔蓁余光落到窗外,方才见一青碧色身影从对面游廊而过。
她心下微动,但很快觉得眼睛更刺,沈徵身侧还跟着那日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朱红珊瑚串。
即使隔着几方疏影枝叶,她都能看到那两人极其相熟。
心口好不容易藏起来的小虫子似又被放了出来,细细密密地开始啃咬每一个缝隙。
她扭过头,低下头拨弄书案上的那支还未沾染笔墨的毫锥。
“你既知道,那为何落笔后便全抛诸脑后了?”崔成见崔蓁一言不发,反露出满脸不屑的态度,他把声量提地更甚。
不仗义,太不仗义了。
但说起来沈徵究竟哪里不仗义,她能想出来的理由也并不充分。
跟着她更为恼怒,胸口嗜咬的小虫子似乎又多了几只。
“没为什么。”崔蓁停下拨动毛笔的手指,缩回衣袖里,眼睛盯着纸上的那一滴正不断氤氲的墨点挤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崔成怒问。
“我没说什么。”崔蓁满不在乎地低声回了一句。
她的余光已然能看到檐廊下的身影消失在她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
手指不自知地攒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