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徵本彻底沉落的心思忽而又扬了起来,他猛然抬头去看崔蓁的眼睛。
“好。”少年带着丝无措应答,但语气里是如释重负。
崔蓁心下也嘘了口气。
被崔成那般斥责,又用“民族歧视”插刀,想来沈徵定是心情沮丧,他方才好像难过到都懒得看她了。
她方才心里急地团团转,但面色强行露出不动声色。
做点什么让他开心起来……
做点什么呢……
吃,对吃东西也许是个好办法。
治理心情不快三十六计,吃当为上计。
“吃‘煎夹子’都不叫我,小崔,你这也太偏心了吧。”从门槛处,刘松远晃着身过来,还是带着往日的懒散神色。
“您堂堂刘家三郎,家中可是庄铺无数,哪里看得上煎夹子这样的吃的?”崔蓁道。
她虽是这般与刘松远打闹,但余光还在观察沈徵的神色。
刘松远倒是无所谓耸耸肩,对着沈徵道:“我方才与博士称身体不适,要回去躺着,这才溜了出来,子生他胆子小,又最敬重博士,他没那胆子溜出来。”
沈徵眉宇里的蹙意都散尽,如常神色间点点头。
刘松远胳膊搭上沈徵的肩膀,顺势一勾:“走咯,咱们吃煎夹子去!”
相国寺是临邑平日里较为热闹的去处,每月有五次开放,担着交易甚重,也是临邑城人们最喜好的去处。
崔蓁手里拿着方才在王道人蜜煎处买的吃食,尝了一口,五官皱到一起,有些嫌弃地塞到了沈徵手里。
这蜜煎着实甜了些,远不如矾楼的好吃,也不知是不是因在相国寺摆的摊子,比别的地方卖地贵上许多。
“刘三郎,你可好久没来了。”刘三郎素来都是随性随意,又喜好交友,与相国寺的诸多小贩皆熟识。
来往的都与刘松远打招呼,崔蓁却能注意到,虽未如图画院那般明目张胆,但即使是这些摆摊的小贩看到沈徵,不免也是情绪微露几分停顿,身躯侧过去,稍稍会更倾向于刘松远。
可沈徵再无方才的情绪起伏,不知是毫无察觉还是熟视无睹。
东戎与大梁自立国起便交战多年,东戎人素来骁勇善战,大梁常受起辱,因而边疆更是枯骨无数,民众对东戎满腹仇怨。
直至十多年前,东戎竟被大将李滕打得节节溃败直至瀚海湖边,因而东戎主动求和,并送上质子以求百年交好,沈徵便是这样入了临邑。
大梁虽胜,但这一场战役,却也是无数尸骨堆成。
方时的梁,每户都有战死的男丁,战争的震痛,并非须臾便可减消。
当时才满八岁作为质子入临邑的沈徵,今日这番与当面一路遇到的怨恨唾骂相比,不过是最为清淡柔和。
崔蓁绕过刘松远,与沈徵站到并排。
刘松远斜睨看到崔蓁的动作,桃花眼一勾,便又继续与众小贩扯些有的没的。
至相国寺后廊,见到诸多摆着摊子给别人画画像的人,大梁把这些街巷画人像之人称之“传神”。
崔蓁有些感慨,她以前去景区也常看到一些人在街边给来往旅人画像赚钱,竟未想到这职业倒是千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