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钥匙的洛米乐去开车,留在原地的裴昱楚狠狠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初秋的天气在入夜以后便一日比一日凉薄,秋风乍起,花园中早时飘零的落叶挣扎着想要脱离泥土的怀抱,回到高高的树头。
暗沉的天空愈发没有光亮,本就稀少的星子躲进层层叠叠的乌云中,弯月更是连一丝脸庞都没有露出。
轰隆一声,天际闪过一道狭长的闪电,光芒闪烁间,冰凉的秋雨不打一声招呼,就将人淋个通透。
深夜开车,又遇上滂沱大雨,洛米乐小心驾驶,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自从上车开始,就一声不发,宛若提线木偶一般的人。
这样悲伤又脆弱的裴昱楚,是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曾见过的裴昱楚。
洛米乐默默加快速度。
到了裴宅,雨吓得愈发大了,洛米乐转身拿个雨伞的功夫,裴昱楚就已经推开门走了下去。
或许是近乡情怯,或许是不敢面对事实,裴昱楚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离门只有几步之遥,他却站立原地,不敢再靠近一步。
雨斜风啸,洛米乐艰难地将伞撑到裴昱楚的头顶,不说一句话,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
晚风来势汹汹,将伞吹得东倒西歪,瓢泼的大雨从四面八方前赴后继,钻进伞底,在木然的人身上留下狼狈的痕迹。
脸上有冰凉的水珠滴答落下,顺着苍白的下巴一路蜿蜒,留下一道潮湿的痕迹,裴昱楚目光沉沉地望着在夜色中没有显露一丝光亮的地方,嘶哑着道:“走吧。”
有些事情,不是他抗拒,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老旧的大门发出吱嘎一声沉闷的声响,印象中,一入夜,家里的白炽灯就会亮起,严厉的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慈爱的母亲穿着围裙,在厨房忙忙碌碌。
“臭小子,这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
每次裴昱楚回来晚了,裴爸都会放下报纸,脸臭臭地训上一句。
母亲则会笑眯眯地拆父亲的台:“快去洗手吃饭,别理你爸,他这是中年危机了。”
按照记忆中的印象,裴昱楚闭着眼,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灯的开关。
印象中充满了温暖的白炽灯光此时亮眼得让人难以忍受,所有的家具都被雪白的防尘罩给罩住,冷冰冰的不含一息生活的气息。
抬眼望去,黑白照片中,裴爸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模样,裴妈却笑得一脸温柔。
这个夜晚,对于两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眼底布满血丝的裴昱楚从裴爸裴妈的房间里出来,原本干净的下巴处长出青色的胡渣,脸色沧桑疲倦,嗓子是久没说话的沙哑,像粗粝的砂纸刮过:“走吧。”
洛米乐沉默着陪他回家。
一回家,洛米乐就动作强硬地把裴昱楚压倒在床上,被子拉高,一直盖到他的下巴处:“你现在需要休息。”
都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睡两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