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绿绮的声音如同泉水泠泠,说不出的悦耳动人,但她的语气却是生疏的。
虽然沈绿绮是顾明熹的夫人,但是两个之间一直十分冷淡,说起来,顾明熹已经差不多三个月没有见过她了。
她站在那里,一个微妙的距离,这么近、那么远,她甚至没有过来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只是那样问了一句而已。
顾明熹同样冷漠地答道:“无妨,暂时还死不了。”
沈绿绮微微垂首:“如是,大人好生休养,妾身不便打扰,且告退了。”
她转过身去,姿态优雅若行云,不带一丝流连。
她居然真的这样掉头就走。
顾明熹简直目瞪口呆,忍不住断喝一声:“沈绿绮!”
沈绿绮停住了步子,回首看他。
她的眼睛生得极美,仿佛静影沉璧,那一回眸,眼波宛转,动人心魄。
顾明熹在震怒中,仍然感到心剧烈地跳了一下。
果真是美色误人,令他误了这许多年。
沈绿绮出身于早已经没落的平阳侯府,平阳候为了讨好陇西王顾弘韬,当年欲将女儿送给陇西王唯一的嫡子顾明熹为侍妾。
沈绿绮比顾明熹年长了三岁,顾明熹原本不屑,但是,当他看到沈绿绮的第一眼时,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平阳候有那样的自信。
那一年、那一天的雪,如同今日,下得很大很大。
沈绿绮跪在雪地里,当她抬起头来望着他时,仿佛时间都静止,凝固在她绝色的容颜之下。无人可以抗拒那种美丽,顾明熹也不例外。
彼时,顾明熹才十六岁,年少飞扬,热情澎湃,他一头陷了下去,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娶了沈绿绮为正妻。他想,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然而,婚后不久,顾明熹的热情便熄灭了。
沈绿绮的母亲出身于庐州卫家,沈绿绮曾经与卫家的表兄卫楚昭定下婚约,当年庐州城破,卫家满门尽死于陇西王顾弘韬大军的铁蹄之下。
因为这个缘故,沈绿绮的心里根本就没有顾明熹,她从来没有对他笑过,她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越过他,望向远方。
顾明熹认为,或许,在沈绿绮的心目中,他永远也比不上那个早已死去多年的表兄。
骄傲的顾明熹愤怒了,他收拾起自己的心思,从那以后不再眷顾沈绿绮。
七年了,顾明熹官至大司马,执掌天下兵权,焰势之盛,不在其父之下,连当今的天子见了他都带着三分惶恐,沈父平阳候更是对他极尽溜须拍马之能。
但他始终没有等来沈绿绮的低头,她总是那么冰冷,如同此时此际。
“大人还有何吩咐?”沈绿绮平静地问道。
顾明熹受伤的胸口一阵发闷,他闭了闭眼睛,强行把那种气血翻腾的感觉压抑下去,再睁开眼时,目光已经是一片清冷。
他看着沈绿绮,半晌无言,最后不耐地挥了挥手。
沈绿绮略一欠身,走了出去。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沈绿绮掀起帘子的时候,顾明熹听到了外面呼呼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