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姜然沉默安静的脸,方重山发现,这个小双儿生了一双极其漂亮的杏仁眼,可惜这双圆而可爱的眼睛此刻并没有光,无精打采的半阖着,略带着些许空洞和薄凉。
方重山曾见过这样的眼睛。
那时,他父亲因病去世尸骨尚未冰凉,小叔就和几个平日里鲜少露面的亲戚上门来,借口着方重山年岁太小,不能主持家中大事,将他家最后一点钱财抢夺干净。
刚见识到社会险恶,又无父母可以依靠,当时的方重山年纪小,见识浅,空对着父亲遗骨流干了泪,精疲力尽的靠在门槛边上,刚巧对上门口放着的一面破烂镜子。
那破烂镜子是他父亲多年前为母亲买来庆生的,镜子里映出了他憔悴的脸和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小双儿眼下的处境与当时的他并没有什么分别,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早已被磨砺的冷硬了心肝的方重山难得生出一点怜惜的感情来,他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推开方重信与方重信的搀扶,步态缓慢的往小双儿站着的的方向去。
等方重山走下堂屋,乡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早被断定活不了几日的病痨子不仅没死,居然还下了床出来接亲来了!
大家都吃惊得不得了,一时间愣在当场。
战斗力爆棚的方老太太看见自家乖孙一个人走过来,心疼的跟什么似的,一溜小跑的过去就要扶住方重山。
方重山却固执的不要方老太搀扶,径直走到小双儿身前去。
从原主的记忆里可知,小双儿新入门的时候,都是要由着新郎官背着跨堂屋门槛的,以此来寓意夫妻同心,往后患难与共。
可惜,大病初愈的身子实在受不起太多的折腾,方重山仔细想了一想,只好退而取其次,他向姜然伸出宽厚的手掌,轻声说道:“来,我牵你进堂屋去。”
姜然受惊似的抬眼,刚好撞进方重山关切的眸子里。
要来冲喜的病丈夫居然好端端的出来接亲了,而且看上去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讨厌小双儿……
姜然一颗心砰砰砰的跳得厉害。
方重山看小双儿呆愣着不动,还以为他是被姜阿爹打的吓破了胆,扭过身去,冲姜阿爹皱眉:“既然立了公证,姜然便是我方家的小双儿,和你和姜家再没什么关系。”
姜阿爹被方老太太骂的抬不起头来,听了这话,立刻不满的跳脚:“就算立了公证,可毕竟也是我生出来的!养了这么些年的!怎么能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