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ny出来的时候经过颜广德的座位,颜广德拍拍他的肩膀,johnny立刻回头感激地冲他笑笑。
1999年,johnny刚从高中毕业,皮肤苍白,典型的昼伏夜出的e时代人。他看上去有一种无所在乎的骄傲的神气。但是只有颜广德知道,当年的johnny其实是个敏感的“孩子”。所谓孩子,就是指任性妄为,在自认为受到伤害时,弓起腰身炸起全身的毛,向外界亮出尖利的爪子与雪白的牙齿,等待时机一到便恶狠狠给予所谓敌人以致命一击。
颜广德一向都知道,johnny狠毒而又优柔。那狠毒是对着除了他颜广德以外所有的人,而优柔,自然是对着他颜广德。johnny曾在后来的二十一世纪,无数次当面或通过代码向他表白,说爱上他,就是始自1999年。
但johnny究竟爱上了他的什么,颜广德至今一无所知。或许,他只是没有兴趣去关注。
爱了或恨了,于他何干?再者,青春时光里的那些烂账,谁还不曾蹭了一地狗粪呢?总不能因为他当年惹了johnny,便从此要对这个多疑敏感的孩子负责大半辈子!
……虽然的确没错,当初在1999年开春那场千人涌动的人才交流会上,是颜广德拍板把他定了下来。颜广德至今记得他当时递交的应聘提案。1999年的johnny毫无疑问是个有才华的人,适当的时候需要鼓励。但也仅此而已。在此后的漫长的半个世纪,他待johnny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只是碰过嘴唇,挥手烧掉了johnny亲手推出来的昂贵的一车玫瑰花。
颜广德目送johnny回到自己座位上低头工作,满意而又凉薄地笑笑,再没说一句话。他重生至1999年,但是johnny并没有。这些昔日过往里的种种纠葛,此次还是早点了断的好,也免得日后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哦不,没有日后。他懒得碰johnny这种人。
颜广德起身,冲泡了一杯速溶咖啡,晃了晃,目光透过格子间模糊的磨砂玻璃看出去。外头零落有五六个人在对着电脑敲击键盘,劈里啪啦,乱成一片,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为了掩饰,也为了更好地融入眼下所谓年轻时代的生活,颜广德快速录完资料并且打印出公民证申请页签,随手夹在土黄色纸质文件袋中。打算趁下一次见到学长老江后,一起递交给这位学长,替他转交给相关高层。
在重生至1999年的第二天,颜广德无所事事,假装继续每天的平静无波的工作。打电话,审程序,顺便聊聊天。好不容易混到腕上人造革皮带的廉价石英表指针卡到下午五点钟,众人呼啦一声抱着东西作鸟兽散。颜广德手插在裤兜内,腋下夹着文件袋,慢吞吞混在人群中穿过红绿灯路口,循着路牌指示找到了一辆乌龟壳似的老式公交车,晃晃荡荡回了家。
颜广德一个人回到临时租来的房子,动手做了顿简单的晚餐。然后坐在座椅里看电视,换了几个频道,都是风靡一时的偶像剧。不知为什么,看得他直打哈欠,看看表,也才不过晚上十点钟。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索性关掉电视,准备出门,临走又想起来,给wilson打了个电话,约他一起去乱佳人酒吧。
wilson那个追女狂魔立即爽快地答应了。
如今靳言与他尚无交涉,怕是只能一趟趟去酒吧逮住这只狡猾的花蝴蝶。颜广德放下电话,对镜子抿了抿头发,想了想,又重新打乱,临时冲了个凉水澡。九分裤加白球鞋,半湿的黑发下眉眼清俊,瞳仁黑漆漆,像一头伪装成忠犬的狼。
颜广德到达酒吧的时候,wilson、小叶还有几个所谓朋友早早就到了。同来的还有许久不露面的野猫,据说便是那家西莲酒吧后头的神秘持股人。令颜广德感到诧异的是,johnny居然也赫然在座。他与johnny一个地方办公,但是他打电话约的是wilson,却没与johnny打过招呼,面上不免有些尴尬。
johnny闷声不响地缩在角落里,头顶幽暗的吧台灯光照下来,他却始终低着头,长长碎发遮盖眉眼,瞧不出那小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