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旧嘴上喊着饿,可实际倒也吃不了几口,喝了点面汤,又将配菜挑干净后,便伸着筷子在碗里晃荡。
男人三两下捞光了麻辣面,见她吃不完,遂捏着碗沿,将八珍面换到自己跟前,一并替她消灭掉。
面汤热乎乎往上冒着白烟,外头一刻不歇落着雪,少女看着他随意又不拘的吃相,恍惚间觉得,他们似乎真的只是一对平常小夫妻。
平常地守岁,平常地吃宵夜。
可是她过了这个新春,就要嫁给段桓了。
顾言风吃着吃着,抬手向前,几乎是下意识地,江月旧将帕子往前一推,正好递到男人手里。
指尖相碰,一个冰凉,一个滚烫。
男人瞬间一勾,反握住她的手指。
江月旧顺势望过去,见他薄唇一张一合,要说的话却正巧湮没在满天轰鸣的烟火声中。
新春到了。
而顾言风原说的是,
— 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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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顾希希而言,一年中想死的时候太多,新春伊始,是唯一叫她想暂且活着的日子。
段桓守约,这些年无论待她多糟糕,除夕夜总是会陪她一起度过。
置身热闹的街市,周遭张灯结彩,人群欢笑。男人站在不远处,也柔着眉眼,折扇轻摇,见她走来,笑容不减。
可顾希希觉得,今年有什么不一样了。
若硬要说,那便是段桓游戏人间时,多了份认真在里边。
可这认真,是为了昭和。
“今儿想要什么灯?”
男人伸手拨了拨兔子灯垂下的长耳朵,语气温和。
顾希希垂眼,指着兔子灯道,“我要这个。”
段桓停下手上的动作,笑得有些阴鸷,“兔子不适合你。”
准确来说,任何一种动物都不像顾希希。
她像个瓷娃娃。
精美,易碎。
没有灵魂。
少女却忽然动怒,一把扯过兔子灯,险些拽烂了长耳朵,“我就要这个。”
店家被吓了一跳,忙好声好气地劝道,“哎哟二位,慢些慢些,可别弄坏了灯。”
男人并不再理她,掏出一锭银子,掷到店家怀里,冷冷吩咐,“这些灯我全都要了。”
说着,段桓突然提着扇柄,狠狠朝兔子灯一劈,生生将灯盏劈成了一摊碎屑。
瞧见顾希希无助地红了眼,男人反倒愉悦起来,“本大人都说了,兔子灯啊,不适合你。”
少女细细喘着气,往前跑去,没跑多远,就被段桓拽住了腕子。
男人折扇收在腰间,一手揪着她,另一手在二人头顶撑起伞。
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逐渐少了起来。
过了很久,顾希希终于平静下来。
“瑞雪兆丰年。”
段桓似随口感慨一句。
少女却硬梆梆地问,“为什么要娶昭和?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男人闻言,倏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