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本宫先前钦佩项王,如今倒也觉得杜樊川的心胸也很难得。”贺之年笑得很是飘忽。
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实在太过艰难,与割肉剜心无异。
本朝之人素来安土重迁,他一个金尊玉贵,万人尊崇的太子,竟然要去做一只丧家之犬,惶惶奔走,投奔蛮夷吗?
小太监急忙磕头陈情:“殿下,兄弟们可全指着您,咱们受了曹公公临死之前的嘱托,拼死也要把您带出宫去。”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求您别辜负曹公公舍身求法的苦心。”
窗外的雨越发大了,时不时闪过一道惊雷,照的整个屋子骤然一亮,一下子映出太子脸上的不甘来。
他把一张苍白的脸埋在膝间,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儿。
过了半晌,小太监终于听得他道,“本宫准了,妥善去办吧。还有,唯记,你们的性命为要。”
前半生为太子之位苦苦挣扎,如果说他后半生得以解脱,也算是不错的归宿了。
自打幼时起他便坚持课业勤谨,做出一副喜爱读书,动静有法的太子模样,又有谁知道他也喜欢玩耍嬉戏,悠闲度日呢?
毕竟,就连他刻意讨好,投其所好,父皇也从来都不会那正眼瞧他。
罢了,远离这些也好。若是真的能活命,便不再受尊荣大位的钳制,为自己活一桩罢。
小太监见他终于松口,大喜过望,急忙叩头:“奴才一定悉心寻好时机,一定平平安安地把您带出去。”
他弯起腰收拾起桌上分毫未动的冷饭,给太子留了一个饽饽在手里,便匆匆消失在雨幕之中。
此处有宗正的人日夜巡查,他不过是借着送饭的差事才与殿下搭上了两句话,可不敢多待。
小太监穿着灰蓝的袍子,装作一副瑟缩的样子,给门口看守东宫大门的带刀侍卫行礼示意。
那几位冒雨守卫的侍卫本就心中烦闷,见他这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便心烦,也无心多做盘问,挥了挥手便放了行。
……
平宁侯府。
杜弑一边压着避雨斗笠,一边大步跑进来醒事堂,果见里头灯火如昼,自家侯爷还附在案上埋头用功。
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当今陛下有意打压权贵,世家子弟想要出头本就不易。
侯爷年纪轻轻手握重权,本就是万里挑一的本事。可卫枢这次显然不是做好本职那么简单,他的意在,还要当场拿下太子,人赃并获。
幸而如今看来一切还算顺利,若是这一环能成,也就不枉侯爷费了这般苦心。
他抱拳禀告道:“侯爷,一切如您所料,废太子已经动了逃出东宫之意。”
“哦?”卫枢屈指缓缓按压着抽痛的鬓角,声音从容,“凭借着他如今的散兵游勇,也能成事吗?”
杜弑迟疑了一下:“陛下素来多疑,宫中守备森严,属下也吃不准废太子是否有这个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