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从前在蜀中,有些油水的差事向来是以何知州为首的文官瓜分。他们这些武将没个上升的门路不说,每每做了苦力,该有的饷银也总被克扣。
别看他大小是个营管,照样口袋空空,更别提底下的弟兄们。如今得了卫大人这笔赏银,他们也都能过个好年,岂不美哉?
押送税粮的军士听了上官的传话,顿觉喜出望外,好似在数九寒天里灌上一壶热酒,暖得人冻僵的手脚都化开,后背发散出热汗。
一个个干劲十足,稍作休整便又踏上了去往燕京的山路。
卫枢远眺着长长的队伍,渐渐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隐去了影子。他抬眼看了一看接近午时的太阳,利落地调转马头,带着益州城防的军队浩浩荡荡地离去。
……
益州州府。
何益谦手中的青瓷茶盏吧嗒一声坠落在地,盏内澄黄的茶汤溅湿了半身官服。
他不知为何分外心慌意乱,念念有词地在堂上踱步:“先生,本宫不知为何,这心里总不踏实。”
干瘦的师爷心中暗笑这个毫无胆识的东家,慢悠悠地安慰他两句,语气里透着轻视。
“大人,平宁侯在明,我等在暗。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日的截粮本就是要治他一个守备不利之罪,只要税粮有失,卫大人便再无机会在益州立足。咱们还是依照从前,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蜀中只手遮天,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位先生好大的口气?”卫枢提剑跨进堂内,眸光沉沉地环视一周,看得何益谦心头一跳。
“侯爷,您……”他看着卫枢一脸煞气的脸,一改平日的端方自持之色,好似藏锋宝剑终于一拭。
逐寇剑身染血,锃亮的剑刃出鞘半寸,寒光刺目,照得人腿软。
卫枢挥剑挡下欲起身上前分辩的师爷,对着三品官袍的益州知州开口,声音凉凉:“今日青凌江上,有人欲劫走秋日税粮。何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何益谦两股战战:“不,我一介书生,怎么会干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卫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不信您去问问师爷,他能为下官作证。侯爷,侯爷,您别走!”他扭头去寻后方的师爷拿主意,却被上前来的军士拿住,挣扎着脱去了乌纱帽与赤色官服。
卫枢似乎厌倦了他的聒噪,抽剑离开大堂,把何益谦绝望的辩解抛之身后。
*
八百里加急来去极快,嘉元帝自燕京发来的旨意不过冬月间便送来了益州。
将行在外没得那些子繁琐的讲究,卫枢更是懒得为这明黄绢帛焚香净手,随意摊开扫了两眼,见着纸上内容不出所料,便命捧砚到益州府邢狱,前去宣读旨意:
责令提益州知州何益谦、原兴安道知府唐公明及其同党至燕京大理寺候审,擢先兴安道知府范怀成至正三品益州知州。另有官场缺位,一并交予卫大人就地向吏部举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