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钺站在玄关的动作顿了顿。

电话里传来的那个女声,即便有些失真,岑钺还是认了出来。

那是陈健的妈妈,岑天南上次来A城,身边带着的那个女人。

陈姨声音又拔高了些:“哎我说你还磨叽什么呢,那个岑钺肯定会跟老板提出要辞退我的,我都这么对他了,我——”

陈姨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门边的岑钺,脸上的表情如同打翻了油盐酱醋瓶。

岑钺定定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一个小孩,和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隔空对峙着。

原来这段时间,陈姨的苛责恶待,都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让自己跟岑天南提出把她赶走?

看样子,是那个女人提出的主意。

那个女人一定知道,岑天南不喜欢别人跟他提要求,更是讨厌“无理取闹”。

陈姨逼自己向岑天南提出把她赶走,把这个唯一剩下的照顾着他的人赶走,是为了佐证之前陈姨说的“岑钺喜怒无常,像得了精神病的小孩”?

这可真是……

岑钺再怎么早慧,也想不出词来形容这种手段。

不显眼,不明目张胆,只是像在你吃饭时扬一阵沙子,落到碗里,让你食不下咽。

岑钺很生气,感觉一阵恶心。

但是他还是没什么表情。

岑钺只移动着轮椅过去,问了陈姨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妈妈吗。”

少年黑润的眼睛里仿佛有剑光一般的神采,逼得人几乎不敢直视。

陈姨支支吾吾着,在身前的兜布上不断擦手。

“看来是不记得了。”岑钺收回视线,侧身,转回自己的卧室。

在关门之前,岑钺给陈姨留下了一句话。

“过了月底,你自己去找岑天南请辞,就说我性格恶劣,做不下去,不愿意再照顾我。”

没开灯的客厅里,陈姨呆在原地,嘴巴迟滞地张开,嗫嚅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后来陈姨没有再阴阳怪气,她尽量避免跟岑钺碰面,做了饭做了清洁就走,饭菜也没有再延时或放馊过。

岑钺也不管她,照旧闷在自己的卧室里,仿佛那天的争执从未发生。

但他们都知道,陈姨过段时间就要走了。

这最后一个带着他母亲的回忆的人,也要走了。

后来岑钺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那个女人,陈健的母亲,许诺了会把陈姨的孙子送进京城的一所小学上学,所以陈姨答应帮她做事。

不过,那些都与岑钺无关。

他专心致志地在书桌前,用芭比娃娃套盒里的小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古绫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