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她一席话重新振作,拾起从前的书本学习如何治世安民,日复一日的策论递上去,他也同样获得了父亲的另眼相看,慢慢成为益州人人夸赞的好官。
甚至,这让他有一种不知算不算奢望的错觉,他或许还能重回巅峰,甚至比以往更加强大。
可他带给百姓的仅仅是温水般的好,时间久了就被遗忘,根本及不上弟弟一朝战马腾凌,不断开疆拓土来得慷慨激昂,令人心潮澎湃。
云横每次出征回来,城中百姓个个胸膛起伏、欢忭鼓舞,恨不得百里相迎,跪拜如山,那是他们眼里光芒四溢的战神,是不可直视与亵渎的,未来益州之主。
而他只能静坐于这一方小小天地,忍受着自己胸中的烈火一寸寸吞噬着五脏六腑,这烈火也将他烧得格外清醒。
她将他从深渊里拉了上来,那他为何不能干脆放手一搏,给她这云境之中最尊贵的身份?
以往拥戴他的那些军中旧部依旧站在他身后听令,他步步为营,布下天罗地网,终于让那人人口中的战神陨落在一场早已设计好的大火之中,让世人都以为那是屠戮过多引发天谴,谁也查不到他的身上来。
他看似得到了一切,却唯独令她伤了心。
自那日起,她更是一眼也不愿意多看他,从前那双明亮鲜活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日日只在那佛堂之中诵念经文,为云横,也为那些因他的私心造成的无辜伤亡者祈祷,为他因欲壑难平而铲除的的异己者祈祷。
都以为云横丧生火海尸骨无存,五年过去了,他甚至都以为世人早已淡忘了这位曾经的益州二公子,谁知道他竟完好地回来了!他一回来便成了他渴望而未即的巅峰。
凉亭风起,魏硕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云横很自然地放下酒壶和酒杯,撩起衣袍坐在石凳上,眼神不似以往总是泛着冷芒,反倒是来与他闲话家常一般的从容悠闲。
魏硕也慢慢拂过一丝浅淡的笑意,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将两只小小的豆绿釉白里的酒杯斟满,一杯落在他面前,一杯自己端着,不禁笑问:“伤好了吗?”
云横淡淡嗯了一声,回道:“多谢兄长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到回来这么多日也没同兄长说说话,今日特来找兄长喝酒,兄长可不要拂了我的面子。”
他笑抬酒杯,目光注视着面前满脸和煦的兄长。
春日不骄不躁的阳光在杯中清酒上敷了一层薄薄的光辉,可手指触碰的杯壁却凉若寒冰,或许是色泽的原因,总让人心里泛着冷。
魏硕眸光微微一黯,盯着杯中的酒,许久才抬手碰过去,面色如常。
云横却未先饮,唇角依旧慢慢勾着,只是这笑意未及眼底,便道:“第一杯酒,敬十年沙场苦寒,敬当年益州大营中兄长,嫂嫂,钟毅与我四个人的凌云之志,势要驱除胡虏,还云境以太平,如今我们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