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央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直直盯着他:“大哥早幺,二哥虽被封王,但一无封地,二无兵权,如果贵妃不做皇后,朝中根本无人可撼动你的前程。可眼下她借机上位,日后一旦扶持他人,你该如何自处?”
在禁廷,没有母亲照拂庇护的孩子,从来都是势单力薄的。赵彭和她能平安恣意地成长至今,除官家的偏爱外,一份最正统的血脉也功不可没。
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世上有了另一个和他们同样尊贵、甚至于更尊贵的血脉,赵彭触手可及的东宫之位会怎样?
攫金不见人。
届时,只怕就算他不去争,不去抢,也会成为某些人必拔的一根刺吧……
容央越想越感后怕,心头的三分火再度化为沮丧茫然,赵彭看在眼中,静默半晌,还是明亮一笑:“你这杞人忧天的本事,是越发见长了,别说现在还是风平浪静,就算日后暗流汹涌,风雨如磐,你又怎知我无力自处,无力披荆斩棘?
“难道我在你眼中,就如此庸懦无能,不堪一击?”
春晖烨烨,他坐在灿然桃花下,十六岁的少年,眼神第一次这样锐而亮,倔强又温暖。
容央眼眶一热。
赵彭便朝她一眨眼,坏笑:“再者,也得她生得出来儿子不是?”
容央眼边打转的泪顷刻被逼回去,闷声:“你又知道她生不出来了?”
赵彭:“能生早生了。”
吕氏进宫至今,膝下仅贤懿一女,纵然最近这些年靠着和先皇后越发神似的脾性从四妃中脱颖而出,圣宠不断,也并没有再妊娠过。
照理说,就吕氏如今的年龄,再度生产的可能性并不大,可正所谓世事难料,事在人为……
能生早生?
当人家不懂似的,指不定此刻就在预备着了。
容央嘟囔:“你就乌鸦嘴吧。”
赵彭扬眉:“我这嘴可没你那双眼睛灵光。”
容央怔忡,反应过来他是在揶揄自己眼光不好后,一脚踢去。
赵彭忙躲,手里茶杯溅开茶渍,烫在白嫩嫩的手背上,立刻红开一片。
“啊……你!”
掏出丝帕来擦,一边碎碎念:“好在那褚怿是个皮糙肉厚的……”
容央正心虚兼心疼,闻言:“……”
※
玉芙殿里云销雨霁,吕氏所居的元禧殿里仍然悲声震天。
斜阳穿过槛窗,洒在吕氏单薄的双肩上,云鬓凌乱的贤懿跪在她膝前吞声饮泪,一口一声“姐姐①”,一声一次“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