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宇之间少了些凌厉,清扬的剑眉下,是一双堆积着万般风流的桃花眼,眼尾轻轻上挑,是欲说还休的纠缠,薄唇总是微微勾起,带着随和温良的笑意。
李施弓腰奉茶,他抬手接过轻抿一口,一举一动之间,端的是霞姿月韵的姿态,自带帝王家的矜持贵重。
待喝过茶,离王方抬眸望向座上的闻瞻,声音轻缓、犹带笑意:“大半年未见,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仪凛然,让人望而生畏。”
这话说得不但虚假,而且带有几分讥讽,他们上次相见,是在先帝将要崩殂的那夜,在那样的环境下,不论是谁,都沾不上威风二字。
两人当时共同跪于榻前,等着先帝传出最后一道圣旨,那时闻瞻虽已进宫许久,但与朱甍碧瓦的宫墙重仞依旧格格不入,他游离在这繁华之外,接过那道势在必得的传位圣旨时,面上并无太多的波动。
那样古井无波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先帝咽下最后一口气,依旧是无动于衷,仿佛紧紧握着他的手,在他面前渐渐逝去生命的人,与他压根毫无关联。
“是吗?”闻瞻见惯了他的惺惺作态,本不指望两人真能平和的诉说几句许久未见的感触,只是垂头睥睨着他,丝毫不见与他相熟的意味,顺着他的话回应:“这么久没见,离王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润而泽。”
闻瞻特意咬中“温润而泽”四字,是在说他一贯会伪装的平易近人。
离王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却并不在意,反倒突然勾唇笑起来,眉眼皆弯成新月的形状,面上又平添几分和煦,与闻瞻的锐利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他在宫中生活多年,各种场面话皆能信手拈来,这会儿自然也不例外,“良州与京城隔的远,臣在良州浑浑噩噩的过了半年,日日挂念皇上和太后娘娘,总盼着可以回京一见,好一续温情,今日才算是心想事成。”
闻瞻冷眼看着他,对他的“挂念”丝毫不为所动,言语之中极为僵硬:“早知道离王挂念京中,就该早早传信来告知朕,你毕竟是朕的兄弟,一个回京的恩典罢了,朕还能不赏?”
君为君、臣为臣,君臣之间,不讲兄弟情谊,做臣子的想要恩典,就得自己跪地来求,只要话说得好听,一个小小的恩典,随口便能答应。
这样的话说得太过直接,直接将两人君臣地位、高低贵贱彻底挑明,不留一点儿颜面,离王着实没想到,闻瞻还是同以前一样,不会婉转半分。
他的笑容霎时凝在面上,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继续以微笑掩盖着落于下风的窘迫,接着道:“朝中事忙,想来皇上难以应对,臣怎可为着这点儿小事再让皇上烦忧。”
一个在宫外养大,除了先帝力保,寻不到一点儿证据证明是先皇贵妃之子的皇子,不但受到先帝的青眼有加,还扶他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朝中不知有多少臣子对此多有质疑,质疑多了,只怕这个位置也坐的不太稳当。
“再如何难应对,如今也都快解决完了,朕倒是担心离王,良州地处偏僻,为遐方绝域之地,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只怕那儿的百姓不好管,不过照离王的本事,要应对这些,理应不成问题。”闻瞻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毫不客气的回应着他。
每每收到自良州来的折子,皆是有流民作乱,使得良州百姓不得安生,他多次派人去治理,皆是无功而返,想来离王在那儿的日子并不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