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顺着膝下层叠的布料透进来, 一点点侵入皮肉,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她跪在日头底下, 身上却一点点发寒。
甘露殿的门敞着,赵义显坐在榻上, 三面被围屏围着, 一重重阴影打下来, 恰遮住他上半张脸, 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唯有下半张脸上,虚白干燥的唇瓣紧紧抿着,两边耷拉下来,透着森严的气息。
“你可知,朕为何要罚你?”
虚弱却威严的声音从殿门中传来,明明离得很近, 却好似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
不用他说, 月芙也自觉能猜到。左不过是皇帝不愿主动理会赵恒, 便借着她这个儿媳来敲打一番罢了。
“陛下是天子,是万民之主,便是没有道理,也要罚便罚,儿媳不敢擅揣圣意。”
面对天子的责罚,她没有不紧张惧怕的道理。但因心底的那份不平,又让她涨了几分气势,皇帝既这样说,她就偏不问。
果然,赵义显被她堵住下文,本就耷拉的唇角越发向下撇,呼吸也跟着沉了些,顿了片刻,才冷笑一声,道:“朕从前只以为你温顺柔善,是个没脾气的性子,今日看,原来也伶牙俐齿。也是朕疏忽了,若只是个庸碌无能之辈,如你父亲一般,又哪里能入八郎的眼?”
他一气说了好几句话,喘得有些厉害,缓了两口气,才哼一声,继续道:“你说得不错,朕是天子,是天下之主,什么天意?朕的心意,便是天意!”
看来,是外面的那些关于“受命于天”、“天生异象”的传言已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说起来,这实在是件荒唐的事。
历来伴着奇谈异闻出世的,多是名垂青史的皇帝,他们都有改朝换代、开疆拓土的功劳,又或是中兴之主。而那些奇谈异闻,也多于他们践祚之后,方得流传。
如今,不过是太子被废,太极宫的御座还未易主,外头却都说他的儿子才是天注定的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