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工作到天光大亮。这时候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们亦抵达他所在的医院,聚集会议室开会研讨。
他作为青年医生,晚辈,在边角坐着,仔细地听众人的见解。提及那位沉默型低氧血症的患者,诸多专家的推断和他一样。
会议结束不到半个时辰,警报就响起。一位叫林来海的患者,病情忽然恶化,发生室颤。
他和相关医护人员立即前去抢救,不停地对其胸外按压、电击除颤交叉进行。然而这些皆无效,检测仪显示的心率依旧为零。
又一位病人去世了。
他无奈而疲惫地出了病房,消完毒,去到洗手间,开着水龙头,将整张脸淋透。他抬头对着镜子,剧烈喘息。
他已经两天两夜未作片刻休息,眼睛布满血丝,神色憔悴不堪。
身体上的折磨并不蚀心,看着新冠病人濒临死亡却束手无策,才最是绞心。就好像他总梦见顾文静绝望地躺在病床上,无法救治。
他靠着墙壁,神色恍惚地仰面看洁白的天花板,脑袋眩晕,五分钟后,他振作精神,离开洗手间。
防护服有限,一直未离开医院的顾炎生,防护服、护目镜穿戴在身上将近两周。
避免多次换防护服,医护人员不能随便上厕所,于是众人便跟无法方便的人一样,带着成人纸尿裤。
后来他实在憋不住上大号,才脱掉身上的防护服,长期戴着护帽的头发有些湿透油腻,掩藏在口罩下的面孔亦湿哒哒的,整个人十分不体面。
解完手,他迅速洗了个头,清理自己。去换新的防护服,同行的男医生兼大学校友陈家越帮他换。他们工作人员皆互相帮彼此换防护服。
“我看别人都在衣服背后写名字,要不我帮你也写一个?”
“有什么好写的。”他整理护帽,不以为意。
“当然有必要。”陈家越说:“大家穿着一样,带着护目镜和面罩,谁认得出谁是谁,招呼都不好打。”
言至此,他执笔欲在顾炎生衣服背后写下他名字。“等等。”顾炎生的声音骤然响起。
陈家越将‘顾’字写了半边,闻言顿住,“怎么了?”
“写温蕴之。”这个名字念出来,他心口都发疼。
陈家越瞪大眼睛,旋即八卦兴奋道:“这名字难道是你手机锁屏那女孩的?看不出来你也挺幼稚闷骚的嘛。”
不过是忽然闪过的念头,顾炎生又不想再写,抬脚离开。
“欸——别走啊!”陈家越立即执笔在他背后迅速写下“温韵之”。他来不及问是哪个yun,下意识写了爱人名字“陶韵诗”的韵。
本来他还想幼稚地再添上顾炎生的名字,然后画一个大大的爱心将两个名字框柱,但顾炎生脚长,走太快,比对方矮了一大截的他,无法追上好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