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2是一栋二层小楼,楼面南墙上砌着一颗龟裂的五角星,典型的五十年代建筑,黑洞洞的大门口挂着一块竖牌,油漆剥落,匡正认了认,是个剧团。
他进门,左右各有一条走廊,因为屋门全关着,楼道里没有一点光,楼上传来二胡之类的弦声,时断时续,还有人在大声说话。
老式楼梯正对着大门,匡正走上去,胡琴声变得刺耳,左边走廊上有一扇开着的门,窗外的日光穿过房间,在门前的水泥地上泼下方寸雪亮。
匡正迈步过去,一脚踏进那片光晕,然后愣住了。
屋子不大,当中的旧沙发上靠着一个人,沙发棕红色的皮面泛白开裂,那个人裹着一身锦绣绫罗,厚底靴蹬在小茶几上,向门口看来。
匡正无法不和他对视,那人眼窝里揉满了胭脂,眉间有一道窄窄的红,直冲到额上,一把长发扎在头顶,搭过来披散在肩头,两肩松松罩着一件黑缎大氅,绣满了彩云飞鹤,里子是湖蓝色,满绣着莲花,里外交相辉映。
他身后正上方,斑驳的墙面上挂着一幅中堂,浓墨写着“烟波致爽”几个字。
这是和西装领带截然不同的又一种男色。匡正直视着那双胭脂眼,他从没见过这样精彩的眼睛,像有月光在里头流淌,又像是猛虎,在深山月色下孤寂回头。
走廊上有人喊:“喂,你找谁?”
匡正转身,远远站着一个人,是个光头,手里横着一把表演用的长刀。
“我……找一位姓段的先生。”匡正硬着头皮过去,脑海中留下了一个绮丽的残影,和一道小剑似的窄红。
“我们这儿没有姓段的。”光头拿刀朝他比划。
匡正还要说什么,身边的一扇门从里头拉开,门后是个年轻人,长着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眼神像刀,快速把匡正刮了一遍。
“进来吧。”年轻人说,声音不大,但很好听。
匡正跟他进屋,带上门,眼前是成排的戏服,窗外有风吹进来,扬起一派红粉裙裳。
“你可不像个律师。”年轻人说。
他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干净的短发,穿着一条设计感很强的黑裙子,脚上是廉价的罗马式凉鞋,在阴与阳之间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你是段先生?”匡正向他确认。
年轻人没回答,而是继续猜他的身份:“也不像财富顾问,你这个打扮……”他扫一眼匡正的领带,很扎眼的花色,“像是投行的。”